桓阶字伯绪,长沙临湘人也。仕郡功曹。太守孙坚举阶孝廉,除尚书郎。父丧还乡里。会坚击刘表战死,阶冒难诣表乞坚丧,表义而与之。后太祖与袁绍相拒于官渡,表举州以应绍。阶说其太守张羡,曰:“夫举事而不本于义,未有不败者也。故齐桓率诸侯以尊周,晋文逐叔带以纳王。今袁氏反此,而刘牧应之,取祸之道也。明府必欲立功明义,全福远祸,不宜与之同也。”羡曰:“然则何向而可?”阶曰:“曹公虽弱,仗义而起,救朝廷之危,奉王命而讨有罪,孰敢不服?今若举四郡保三江以待其来,而为之内应,不亦可乎!”羡曰:“善。”乃举长沙及旁三郡以拒表,遣使诣太祖。太祖大悦。会绍与太祖连战,军未得南。而表急攻羡,羡病死。城陷,阶遂自匿。久之,刘表辟为从事祭酒,欲妻以妻妹蔡氏。阶自陈已结婚,拒而不受,因辞疾告退。
太祖定荆州,闻其为张羡谋也。异之,辟为丞相掾主簿,迁赵郡太守。魏国初建,为虎贲中郎将、恃中。时太子未定,而临菑侯植有宠。阶数陈文帝德优齿长,宜为储副,公规密谏,前后恳至。又毛玠、徐奕以刚蹇少党,而为西曹掾丁仪所不善,仪屡言其短,赖阶左右以自全保。其将顺匡救,多此类也。迁尚书,典选举。曹仁为关羽所围,太祖遣徐晃救之,不解。太祖欲自南征,以问群下。群下皆谓:“王不亟行,今败矣。”阶独曰:“大王以仁等为足以料事势不也?”曰:“能。”“大王恐二人遗力邪?”曰:“不。”“然则何为自往?”曰:“吾恐虏众多,而晃等势不便耳。”阶曰:“今仁等处重围之中而守死无贰者,诚以大王远为之势也。夫居万死之地,必有死争之心。内怀死争,外有强救,大王案六军以示余力,何忧于败而欲自往?”大祖善其言,驻军于摩陂。贼遂退。
文帝践阼,迁尚书令,封高乡亭侯,加侍中。阶疾病,帝自临省,谓曰:“吾方托六尺之孤,寄天下之命于卿。勉之!”徙封安乐乡侯,邑六百户,又赐阶三子爵关内侯。
佑以嗣子不封,病卒,又追赠关内侯。后阶疾笃,遣使者即拜太常,薨,帝为之流涕,谥曰贞侯。子嘉嗣。以阶弟纂为散骑侍郎,赐爵关内侯。嘉尚升迁亭公主,会嘉平中,以乐安太守与吴战于东关,军败,没。谥曰壮侯。子翊嗣。
陈群字长文,颖川许昌人也。祖父实,父纪,叔父湛,皆有盛名。群为儿时,实常奇异之,谓宗人父老曰:“此儿必兴吾宗。”鲁国孔融高才倔傲,年在纪、群之间,先与纪友,后与群交,更为纪拜,由是显名。刘备临豫州,辟群为别驾。时陶谦病死,徐州迎备,备欲往。群说备曰:“袁术尚强,今东,必与之争。吕布若袭将军之后,将军虽得徐州,事必无成。”备遂东,与袁术战。布果袭下邳,遣兵助术,大破备军,备恨不用群言。举茂才,除柘令,不行,随纪避难徐州。属吕布破,太祖辟群为司空西曹掾属。时有荐乐安王模、下邳周逵者,太祖辟之。群封还教,以为模、逵秽德,终必败,太祖不听。后模、逵皆坐奸宄诛,太祖以谢群。群荐广陵陈矫、丹阳戴乾,太祖皆用之。
后吴人叛,乾忠义死难,矫遂为名臣,世以群为知人。除萧、赞、长平令,父卒去官。
后以司徒掾举高第,为治书侍御史,转参丞相军事。魏国既建,迁为御史中丞。
时太祖议复肉刑。令曰:“安得通理君子达于古今者,使平斯事乎!昔陈鸿胪以为死刑有可加于仁恩者,正渭此也。御史中丞能申其父之论乎?”群对曰:“臣父纪以为汉除肉刑而增加笞,本兴仁恻而死者更众,所谓名轻而实重者也。名轻则易犯,实重则伤民。
《书》曰:“惟敬五刑,以成三德。‘《易》着劓、刖、灭趾之法,所以辅政助教,惩恶息杀也。且杀人偿死,合于古制;至于伤人,或残毁其体而裁剪毛发,非其理也。
若用古刑,使淫者下蚕室,盗者刖其足,则永无淫放穿窬之奸矣。夫三干之属,虽未可悉复,若斯数者,时之所患,宜先施用。汉律所杀殊死之罪,仁所不及也,其余逮死者,可以刑杀。如此,则所刑之与所生足以相贸矣。今以笞死之法易不杀之刑,是重人支体而轻人躯命也。“时钟繇与群议同,王朗及议者多以为未可行。大祖深善繇、群言,以军事未罢,顾众议,故且寝。
群转为侍中,领丞相东西曹掾。在朝无适无莫,雅仗名义,不以非道假人。文帝在东宫,深敬器焉,待以交友之礼,常叹曰:“自吾有回,门人日以亲。”及即王位,封群昌武亭侯,徙为尚书。制九品官人之法,群所建也。及践阼,迁尚书仆射,加侍中,徙尚书令,进爵颖乡侯。帝征孙权,至广陵,使群领中领军。帝还,假节,都督水军。
还许昌,以群为镇军大将军,领中护军,录尚书事。帝寝疾,群与曹真、司马宣王等并受遗诏辅政。明帝即使,进封颖阴侯,增邑五百,并前千三百户,与征东大将军曹休、中军大将军曹真、抚军大将军司马宣王并开府。顷之,为司空,故录尚书事。
是时,帝初莅政,群上疏,曰:“《诗》称‘仪刑文王,万邦作孚’;又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道自近始,而化洽于天下。自丧乱以来,干戈未戢,百姓不识王教之中,惧其陵迟已甚。陛下当盛魏之隆,荷二祖之业,天下想望至治,唯有以崇德布化,惠恤黎庶,则兆民幸甚。夫臣下雷同,是非相蔽,国之大患也。若不和睦则有仇党,有仇党则毁誉无端,毁誉无端则真伪失实,不可不深防备,有以绝其源流。”太和中,曹真表欲数道伐蜀,从斜谷入。群以为“太祖昔到阳平攻张鲁,多收豆麦以益军粮,鲁未下而食犹乏。今既无所因,且斜谷阻险,难以进退,转运必见钞截,多留兵守要,则损战士,不可不熟虑也”。帝从群议。真复表从于午道。群又陈其不便,并言军事用度之计。诏以群议下真,真据之遂行。会霖雨积日,群又以为宜诏真还,帝从之。
后皇女淑薨,追封谥平原懿公主。群上疏曰:“长短有命,存亡有分。故圣人制礼,或抑或致,以求厥中。防墓有不修之俭,赢、博有不归之魂。夫大人动合天地,垂之无穷,又大德不逾闲,动为师表故也。八岁下殇,礼所不备。况未期月,而以成人礼送之,加为制服,举朝素衣,朝夕哭临。自古已来,未有此比。而乃复自往视陵,亲临祖载。
愿陛下抑割无益有损之事,但悉听群臣送葬,乞车驾不行,此万国之至望也。闻车驾欲幸摩陂,实到许昌,二宫上下,皆悉惧东,举朝大小,莫不惊怪。或言欲以避衰,或言欲于便处移殿舍,或不知何故。臣以为吉凶有命,祸福由人,移徙求安,则亦无益。若必当移避,缮治金墉城西宫,及孟津别宫,皆可权时分止。可无举宫暴露野次,废损盛节蚕农之要。又贼地闻之,以为大衰。加所烦费,不可计量。且(由)吉士贤人,当盛衰,处安危。秉道信命,非徙其家以宁,乡邑从其风化,无恐惧之心。况乃帝王万国之主,静则天下安,动则天下扰;行止动静,岂可轻脱哉?“帝不听。
青龙中,营治宫室,百姓失农时。群上疏,曰:“禹承唐、虞之盛,犹卑富室而恶衣服,况今丧乱之后,人民至少,比汉文、景之时,不过一大郡。加边境有事,将士劳苦,若有水旱之患,国家之深忧也。且吴、蜀未灭,社稷不安。宜及其未动,讲武劝农,有以待之。今舍此急而先宫室,臣惧百姓遂困,将何以应敌?昔刘备自成都至白水,多作传舍,兴费人役,太祖知其疲民也。今中国劳力,亦吴、蜀之所愿。此安危之机也,惟陛下虑之。”帝答曰:“王者宫室,亦宜并立。灭贼之后,但当罢守耳,岂可复兴役邪?是故君之职,萧何之大略也。”群又曰:“昔汉祖唯与项羽争天下,羽已灭,宫室烧焚,是以萧何建武库、太仓,皆是要急,然犹非其壮丽。今二虏未平,诚不宜与古同也。夫人之所欲,莫不有辞,况乃天王,莫之敢违。前欲坏武库,谓不可不坏也。后欲置之,谓不可不置也。若必作之,固非臣下辞言所屈。若少留神,卓然回意,亦非臣下之所及也。汉明帝欲起德阳殿,钟离意谏,即用其言,后乃复作之。殿成,谓群臣曰:‘钟离尚书在,不得成此殿也。’夫王者岂惮一臣,盖为百姓也。今臣曾不能少凝圣听,不及意远矣。”帝于是有所减省。
初,太祖时,刘廙坐弟与魏讽谋反。当诛。群言之太祖,太祖曰:“廙,名臣也,吾亦欲赦之。”乃复位。廙深德群,群曰:“夫议刑为国,非为私也;且自明主之意,吾何知焉?”其弘博不伐,皆此类也。青龙四年薨,谥曰靖侯。子泰嗣。帝追思群功德,分群户邑,封一子列侯。泰字玄伯。青龙中,除散骑侍郎。正始中,徙游击将军,为并州刺史,加振威将军,使持节,护匈奴中郎将,怀柔夷民,甚有威惠。京邑贵人多寄宝货,因泰市奴婢,泰皆挂之于壁,不发其封,及征为尚书,悉以还之。嘉平初,代郭淮为雍州刺史,加奋威将军。蜀大将军姜维率众依麴山筑二城,使牙门将句安、李歆等守之,聚羌、胡质任等寇逼诸郡。征西将军郭淮与泰谋所以御之。泰曰:“麴城虽固,去蜀险远,当须运粮。羌夷患维劳役,必未肯附。今围而取之,可不血刃而拔其城。虽其有救,山道阻险,非行兵之地也。”淮从泰计,使泰率讨蜀护军徐质、南安太守邓艾等进兵围之,断其运道及城外流水。安等挑战,不许,将士困窘,分粮聚雪以稽日月。维果来救,出自牛头山,与泰相对。泰曰:“兵法贵在不战而屈人。今绝牛头,维无反道,则我之擒也。”敕诸军各坚垒勿与战,遣使白淮。欲自南渡白水,循水而东,使淮趣牛头,截其还路,可并取维。不惟安等而已。淮善其策,进率诸军军洮水。维惧,遁走,安等孤县,遂皆降。
淮薨,泰代为征西将军,假节都督雍、凉诸军事。后年,雍州刺史王经白泰,云姜维、夏侯霸欲三道向祁山、石营、金城,求进兵为翅。使凉州军至枹罕,讨蜀护军向祁山。泰量贼势终不能三道,且兵势恶分,凉州未宜越境,报经:“审其定问,知所趣向,须东西势合乃进。”时维等将数万人至枹罕,趣狄道。泰救经进屯狄道,须军到,乃规取之。泰进军陈仓。会经所统诸军于故关与贼战不利,经辄渡洮。泰以经不坚据狄道。
必有他变,并遣五营在前,泰串诸军继之。经已与维战,大败,以万余人还保狄道城,余皆奔散。维乘胜围狄道,泰军上邽,分兵守要,晨夜进前。邓艾、胡奋、王秘亦到,即与艾,秘等分为三军,进到陇西。艾等以为“王经精卒破衄于西,贼众大盛,乘胜之兵既不可当,而将军以乌合之卒,继败军之后,将士失气,陇右倾荡。古人有言:”蝮蛇螫手,壮士解其腕。‘《孙子》曰:“兵有所不击,地有所不宁。’盖小有所失而大有所全故也。今陇右之害,过于腹蛇,狄道之地,非徒不守之谓。姜维之兵,是所辟之锋。不如割险自保,观衅待弊,然后进救,此计之得者也。”
泰曰:“姜维提轻兵深入,正欲与我争锋原野,求一战之利。王经当高壁深垒,挫其锐气。今乃与战,使贼得计,走破王经,封之狄道。若维以战克之威,进兵东向,据栎阳积谷之实,放兵收降,招纳羌、胡,东争关、陇,传檄四郡,此我之所恶也。而维以乘胜之兵,挫峻城之下,锐气之卒,屈力致命,攻守势殊,客主不同。兵书云:”修橹,三月乃成,拒堙三月而后已‘。诚非轻军远人,继之诡谋仓率所办,县军远侨,粮谷不继,是我速进破贼之时也,所谓疾雷不及掩耳,自然之势也。洮水带其表,维等在其内,今乘高据势。临其项领,不战必走。寇不可纵,围不可久,君等何言如此?“逐进军度高城岭,潜行,夜至狄道东南高山上,多举烽火,鸣鼓角。狄道城中将士见救者至,皆愤踊。维始谓官救兵当须众集乃发,而卒闻已至,谓有奇变宿谋,上下震惧。自军之发陇西也。以山道深险,贼必设伏。泰诡从南道。维果三日施伏,定军潜行卒出其南,维乃缘山突至,泰与交战,维退还。凉州军从金城南至沃干阪。泰与经共密期,当共向其还路,维等闻之,遂遁,城中将士得出。经叹曰:”粮不至旬,向不应机,举城屠裂,覆丧一州矣。“泰慰劳将士,前后遣还,更差军守,并冶城垒,还屯上邽。
初、泰闻经见围,以州军将士索皆一心,加得保城,非维所能卒倾。表上进军晨夜速到还。众议以“经奔北,城不足自固,维若断凉州之道,兼四郡民夷,据关、陇之险,敢能没经军而屠陇右。宜须大兵四集,乃致攻讨。”大将军司马文王曰:“昔诸葛亮常有此志,卒亦不能。事大谋远,非维所任也。且城非仓卒所拔,而粮少为急,征西速救,得上策矣。”泰每以一方有事,辄以虚声扰动天下。故希简白上事,驿书不过六百里。
司马文王语荀觊曰:“玄伯沉勇能断,荷方伯之重,救将陷之城,而不求益兵,又希简上事,必能办贼故也。都督大将,不当尔邪!”
后征泰为尚书右仆射,典选举,加倍中光禄大夫。吴大将孙峻出淮、泗。以泰为镇军将军,假节都督淮北诸军事,诏徐州监军己下受泰节度。
峻退,军还,转为左仆射。诸葛涎作乱寿春,司马文王率六军军丘头,泰总署行台。
司马景王、文王皆与泰亲友,及沛国武陔亦与泰善。文王问陔曰:“玄伯何如其父司空也?”陔曰:“通雅博畅,能以天下声教为己任者,不如也。明(统)[练]简至,立功立事,过之。”泰前后以功增邑二千六百户,赐子弟一人亭侯,二人关内侯。景元元年薨,追赠司空,谥曰穆侯。子恂嗣。恂薨,无嗣。弟温绍封。咸熙中开建五等,以泰着勋前朝,改封温为慎子。
陈矫字季弼,广陵东阳人也。避乱江东及东城,辞孙策、袁术之命,还本郡。太守陈登请为功曹,使矫诣许。谓曰:“许下论议,待吾不足;足下相为观察,还以见诲。”
矫还曰:“闻远近之论,颇谓明府骄而自矜。”登曰:“夫闺门雍穆,有德有行,吾敬陈元方兄弟;渊清玉洁,有礼有法,吾敬华子鱼;清修疾恶,有识有议,吾敬赵元达。
博闻强记,奇逸卓荦,吾敬孔文举。雄姿杰出,有王霸之略,吾敬刘玄德,所敬如此,何骄之有!余子琐琐,亦焉足录哉?“登雅意如此,而深敬友矫。
郡为孙权所围于匡奇,登令矫求救于太祖。矫说太祖曰:“鄙郡虽小,形便之国也,若蒙救援,使为外藩,则吴人挫谋,徐方永安,武声远震,仁爱滂流,未从之国。望风景附,崇德养威,此王业也。”太祖奇矫,欲留之。矫辞曰:“本国倒悬,本奔走告急,纵无申胥之效,敢忘弘演之义乎?”太祖乃遣赴救。吴军既退,登多设间伏,勒兵追奔,大破之。太祖辟矫为司空掾属,除相令,征南长史。彭城、乐陵太守,魏郡西部都尉。
曲周民父病,以牛祷,县结正弃市。矫曰:“此孝子也。”表赦之。迁魏郡太守。时系囚千数,至有历年。矫以为周有三典之制,汉约三章之法,今借轻重之理,而忽久系之患,可谓谬矣。悉自览罪状,一时论决。大军东征,入为丞相长史。军还,复为魏郡,转西曹属。从征汉中,还为尚书。行前未到邺,太祖崩洛阳,郡臣拘常,以为太子即位,当须诏命。矫曰:“王薨于外,天下惶惧。太子宜割哀即位,以系远近之望。且又爱子在侧,彼此生变,则社稷危矣。”即具官备礼,一日皆办。明旦,以王后令,策太子即位,大赦荡然。
文帝曰:“陈季弼临大节,明略过人,信一时之俊杰也。”帝既践阼,转置吏部,封高陵亭侯,迁尚书令。明帝即位,进爵东乡侯,邑六百户。车驾尝牢至尚书门,矫跪问帝曰:“陛下欲何之?”帝曰:“欲案行文书耳。”矫曰:“此自臣职分,非陛下所宜临也。若臣不称其职,则请就黜退。陛下宜还。”帝惭,回车而反。其亮直如此。加侍中光禄大夫,迁司徒。景初元年薨,谥曰贞侯。
于本嗣,历位郡守、九卿。所在操纲领,举大体,能使群下自尽。有统御之才,不亲小事,不读法律。而得廷尉之称优于司马峻等。精练文理。迁镇北将军,假节都督河北诸军事。薨,子粲嗣。本弟骞,咸熙中为车骑将军。
初,矫为郡功曹,使过泰山。泰山太守东郡薛悌异之,结为亲友。戏谓矫曰:“以郡吏而交二千石,邻国君屈从陪臣游,不亦可乎!”悌后为魏郡及尚书令,皆承代矫云。
徐宣字宝坚,广陵海西人也。避乱江东,又辞孙策之命,还本郡。与陈矫并为纲纪,二人齐名而私好不协,然惧见器于太守陈登,与登并心于太祖。海西、淮浦二县民作乱,都尉卫弥、令梁习夜奔宣家,密送免之。太祖遣督军扈质来讨贼,以兵少不进。宣潜见责之,示以形势,质乃进破贼。太祖辟为司空掾属,除东缗、发干令,迁齐郡在守,入为门下督,从到寿春。会马超作乱,大军西征,太祖见官属曰:“今当远征,而此方未定,以为后忧,宣得清公大德以镇统之。”乃以宣为左护军,留统诸军。还,为丞相东曹掾,出为魏郡太守。太祖崩洛阳,群臣入殿中发哀。或言可易诸城守,用谯、沛人。
宣厉声曰:“今者远近一统,人怀效节,何必谯、沛,而沮宿卫者心。”文帝闻曰:“所谓社稷之臣也。”帝既践阼,为御史中丞,赐爵关内侯,徙城门校尉,旬月迁司隶校尉,转散骑常侍。从至广陵,六军乘舟,风浪暴起,帝船回倒,宣病在后,陵波面前,群寮莫先至者。帝壮之,迁尚书。
明帝即位,封津阳亭侯,邑二百户。中领军桓范荐宣曰:“臣闻帝王用人,度世授才,争夺之时,以策略为先,分定之后,以忠义为首。故晋文行舅犯之计而赏雍季之言,高祖用陈平之智而托后于周勃也。窃见尚书徐宣,体忠厚之行,秉直亮之性。清雅特立,不拘世俗。确然难动,有社稷之节。历位州郡,所在称职。今仆射缺,宣行掌后事。腹心任重,莫宜宣者。”帝遂以宣为左仆射,后加待中光禄大夫。车驾幸许昌,总统留事。
帝还,主者奏呈文书。诏曰:“吾省与仆射何异?”竟不视。尚方令坐猥见考竟,宣上疏陈威刑大过,又谏作宫殿穷尽民力,帝皆手诏嘉纳。宣曰:“七十有县车之礼,今已六十八,可以去矣。”乃固辞疾逊位,帝终不许。青龙四年薨,遗令布衣疏巾,敛以时服。诏曰:“宣体履至实,直内方外,历在三朝,公亮正色,有托孤寄命之节,可谓柱石臣也。常欲倚以台辅,未及登台辅,未及登之,惜乎大命不永!其追赠车骑将军,葬如公礼。”谥曰贞侯。子钦嗣。
卫臻宇公振,陈留襄邑人也。父兹,有大节,不应三公之辟。太祖之初至陈留。兹曰:“平天下者,必此人也。”太祖亦异之,数诣兹议大事。从讨董卓,战于荧阳而卒。
太祖每涉郡境,辄遣使祠焉。夏侯惇为陈留太守,举臻计交,命妇出宴,臻以为‘末世之俗,非礼之正。’惇怒,执臻。既而赦之。后为汉黄门侍郎。东郡朱越谋反,引臻。
太祖令曰:“孤与卿君同共举事,加钦令问。始闻越言,固自不信。及得荀令君书,具亮忠诚。”
会奉诏命,聘贵人于魏,因表留臻参丞相军事。追录臻父旧勋,赐爵关内侯,转为户曹掾。文帝即王位,为散骑常侍。及践阼,封安国亭侯。时郡臣并颂魏德,多抑损前朝。臻独明禅授之义,称扬汉美。帝数目臻曰:“天下之珍,当与山阳共之。”迁尚书,转侍中、吏部尚书。帝幸广陵,行中领军,从。征东大将军曾休表得降贼辞,“孙权已在濡须口”。臻曰:“权恃长江,未敢抗衡,此必畏怖伪辞耳。”考核降者,果守将诈所作也。
明帝即位,进封康乡侯,后转为右仆射,典选举如前,加侍中。中护军蒋济遗臻书曰:“汉祖遇亡虏为上将,周武拔渔父为太师。布衣厮养,可登王公,何必守文,试而后用?”臻答曰:“古人遗智慧而任度量,须考绩而加黜陟。今子同牧野于成、康,喻断蛇于文、景,好不经之举,开拔奇之津,将使天下驰骋而起矣。”诸葛亮寇天水,臻奏:“宜遣奇兵入散关,绝其粮道。”乃以臻为征蜀将军,假节督诸军事,到长安,亮退。还,复职,加光禄大夫。是时,帝方隆意于殿舍,臻数切深。及殿中监擅收兰台令史;臻奏案之。诏曰:“殿舍不成,吾所留心,卿推之何?”臻上疏曰:“古制侵官之法,非恶其勤事也,诚以所益者小,所堕者大也。臣每察校事,类皆如此,惧群司将遂越职,以至陵迟矣。”亮又出斜谷。征南上:“朱然等军已过荆城。”臻曰:“然,吴之骁将,必下从权,且为势以缀征南耳。”权果召然入居巢,进攻合肥。帝欲自东征,臻曰:“权外示应亮,内实观望。且合肥城固,不足为虑。车驾可无亲征,以省六军之费。”帝到寻阳而权竟退。幽州刺史毋丘俭上疏曰:“陛下即位已来,未有可书,吴、蜀恃险,示可卒平,聊可以此方无用之士克定辽东。”臻曰:“俭所陈皆战国细术,非王者之事也。吴频岁称兵,寇乱边境,而犹案甲养士,未果寻致讨者,诚以百姓疲劳故也。且渊生长海表,相承三世,外抚戎夷,内修战射,而俭欲以偏军长驱,朝至夕卷,知其妄矣。”俭行,军遂不利。
臻迁为司空,徙司徒。正始中,进爵长垣侯,邑千户,封一子列侯。
初,太祖久不立太子,而方奇贵临菑侯。丁仪等为之羽冀,劝臻自结,臻以大义拒之,及文帝即位,东海王霖有宠,帝问臻:“平原侯何如?”臻称明德美丽终不言。曹爽辅政,使夏侯玄宣指,欲引臻入守尚书令,及为弟求婚,皆不许。固乞逊位。诏曰:“昔干木倡息,义压强秦留侯颐神,不忘楚事。谠言嘉谋,望不吝焉。”赐宅一区,位特进,秩如三司。薨,追赠太尉I谥曰敬侯。子烈嗣,咸熙中为光禄勋。
卢毓字子家,涿郡涿人也。父植,有名于世。毓十岁而孤,遇本州乱,二兄死难。
当袁绍、公孙瓒交兵,幽、冀饥荒,养寡嫂孤兄子,以学行见称。文帝为五官将,召毓署门下贼曹。崔琰弃举为冀州主簿。时天下草创,多逋逃,故重士亡法,罪及妻子。亡士妻白等,始适夫家数日,未与夫相见,大理奏弃市。毓驳之曰:“夫女子之情,以接见而恩生,成妇而义重。故《诗》云‘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我心则夷。’又《礼》‘未庙见之妇而死,归葬女氏之党,以未成妇也’。今白等生有未见之悲,死有非妇之痛,而吏议欲肆之大辟,则若同牢合卺之后,罪何所加?且《记》曰:”附从轻‘,言附人之罪,以轻者为比也。又《书》云’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恐过重也。
苟以白等皆受礼聘,已入门庭,刑之为可,杀之为重。“
太祖曰:“毓执之是也。又引经典有意,使孤叹息。”由是为丞相法曹议令史,转西曹仪令吏。
魏国既建,为吏部郎。文帝践阼,徙黄门侍郎,出为济阴相,梁、谯二郡太守。帝以谯旧乡,故大徙民充之,以为屯田。而谯土地(土尧)瘠,百姓穷困,毓愍之,上表徙民于梁国就沃衍,失帝意。虽听毓所表,必犹恨之,遂左迁毓,使将徙民为睢阳典农校尉。毓心在利民,躬自临视,择居美田,百姓赖之。迁安平、广平太守,所在有惠化。
青龙二年,入为侍中。先是,散骑常侍刘劭受诏定律,未就。毓上论古今科律之意,以为法宜一正,不宜有两端,使奸吏得容情。及侍中高堂隆数以宫室事切谏,帝不悦,毓进曰:“臣闻君明则臣直,古之圣王恐不闻其过,故有敢谏之鼓。近臣尽规,此乃臣等所以不及隆。隆诸生,名为狂直,陛下宜容之。”在职三年,多所驳争。诏曰:“官人秩才,圣帝所难,必须良佐,近可替否。侍中毓禀性贞固,心平体正,可谓明试有功,不懈于位者也。其以毓为吏部尚书。”使毓自选代,曰:“得如卿者乃可。”毓举常侍郑冲,帝曰:“文和,吾自知之,更举吾所未闻者。”乃举阮武、孙邕,帝于是用邕。
前此诸葛诞、邓飏等驰名誉,有四窗八达之诮,帝疾之。时举中书郎。诏曰:“得其人与否,在卢生耳。选举莫取有名,名如画地作饼,不可啖也。”毓对曰:“名不足以致异人,而可以得常士。常士畏教慕善,然后有名,非所当疾也。愚臣既不足以识异人,又主者正以循名案常为职,但当有以验其后。
故古者敷奏以言,明试以功。今考绩之法废,而以毁誉相进退,故真伪浑杂,虚实相蒙。“帝纳其言,即诏作考课法。会司徒缺,毓举处士管宁,帝不能用。更问其次,毓对曰:”敦笃至行,则太中大夫韩暨;亮直清方,则司隶校尉崔林;贞固纯粹,则太常常林。“帝乃用暨。毓于人及选举,先举性行,而后言才。黄门李丰尝以问毓,毓曰:”才所以为善也,故大才成大善,小才成小善。今称之有才而不能为善,是才不中器也。“丰等服其言。
齐王即位,赐爵关内侯。时曹爽秉权,将树其党,徙毓仆射,以侍中何晏代毓。顷之,出毓为廷尉,司隶毕轨又枉奏免官。众论多讼之,乃以毓为光禄勋。爽等见收,太傅司马宣王使毓行司隶校尉,治其狱。复为吏部尚书,加奉车都尉,封高乐亭侯,转为仆射,故典选举,加光禄大夫。高贵乡公即位,进封大梁乡侯。封一子高亭侯,毋丘俭作乱,大将军司马景王出征,毓纲纪后事,加侍中。正元三年,疾病,逊位。迁为司空,固推骠骑将军王昶、光禄大夫王观、司隶校尉王祥。诏使使者即授印绶,近爵封容城侯,邑二千三百户。甘露三年薨,谥曰成侯。孙藩嗣。毓子钦、珽,咸熙中钦为尚书,珽泰山太守。
评曰:桓阶识睹成败,才周当世。陈群动仗名义,有清流雅望。泰弘济简至,允克堂构矣。魏世事统台阁,重内轻外,故八座尚书。即古六卿之任也。陈、徐、卫、卢,久居斯位,矫、宣刚断骨鲠,臻、毓规鉴清理,咸不忝厥职云。
作者:佚名
(桓阶传、陈群传、陈群传、陈矫传、徐宣传、卫臻传、卢毓传)
桓阶传,桓阶,字伯绪,长沙郡临湘县人。曾当过郡守的功曹史。太守孙坚推荐他为孝廉,后被朝廷任命为尚书郎。桓阶因父亲去世返乡奔丧,正赶上孙坚在攻打刘表时战死。桓阶便冒着生命危险前去拜见刘表,请求为孙坚送丧。刘表被他的义气所感动,就把孙坚的尸首、灵柩让他带走了。后来,曹操与表绍在官渡相持不下,刘表带领荆州的人马全力接应袁绍。桓阶见到这种情况,就劝说太守张羡道:“不论干什么事情,采取什么行动,只要不是以礼义为根本,就没有不失败的。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以前齐桓公就率领诸侯尊崇周天子,晋文公就追杀太叔又收留周襄王,并帮助周襄王复了位。如今袁绍违背了这个道理,而刘表又紧随其后,他们走的都是自取灭亡的路啊。
您一定要深明大义,明辨是非,保全福运,远离灾祸,决不能和他们同流合污!”张羡问:“但是咱们现在又该怎么办才好呢?”桓阶说:“眼下曹操的力量虽然很弱,但是他仗义起兵,挽救朝廷的危亡,奉王命讨伐罪臣,天下人谁敢不服?如今您若能把四郡的力量联合起来,保住三江,等待曹操的大军,到时候里应外合,难道这不是一条出路吗?”张羡说:“好!”于是把长沙和周围三郡的人马都动员起来对抗刘表,又派出使者前去谒见曹操,曹操十分高兴。这时袁、曹之间的战事正接连不断,曹军一直未能南下,而刘表却加紧攻击张羡。张羡病死,长沙城被攻破,桓阶只得自己躲藏起来。过了很久,刘表又征召他做从事祭酒,还打算把妻子的妹妹蔡氏嫁给他。桓阶推说自己已有了老婆,拒不接受,接着又称病辞官告退了。曹操平定荆州之后,听说桓阶曾经为张羡出谋划策,认定他是个奇才,就征聘他做丞相掾主簿,在丞相府典领文书,参与机要。后又调任赵郡太守。魏国建立之初,桓阶任虎贲中郎将侍中。当时尚未确定太子,而临菑侯侯曹植很受曹操的宠爱。桓阶就在曹操面前多次夸耀曹丕德操优良,年纪又比曹植大,适宜立为太子。不论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在单独召见的时候,桓阶都是这样劝说曹操,从始至终态度十分恳切。这时,大臣毛玠、徐奕因为刚直忠正,不纳私党,被西曹掾丁仪视为眼中钉,丁仪就多次在曹操面前说他俩的坏话,全仗着桓阶在一旁劝解、周全。桓阶在曹操面前夸奖顺时应世之臣,助成事情成功,匡救忠良,大都如此。桓阶以后又升任尚书,协助曹操处理军政要事,还主管着选拔人才的事务。当时曹仁被关羽围困,曹操派徐晃前去援救,攻了半天也没有能把曹仁解救出来。曹操打算亲自领兵南征,以救援曹仁,就把自己的想法跟大臣们讲了,问这样办行不行。大臣们都回答说:“你要是不赶紧去,这场战事必败无疑。”惟独桓阶说:“大王您认为曹仁等能不能完全由自己判断形势、处理战事?”曹操回答:“能。”桓阶又问:“大王是不是怕他和徐晃不尽心尽力?”曹操回答:“不是。”桓阶再问:“那您为什么还要亲自前往呢?”曹操说:“我只是担心敌军人马众多,恐怕晃等势力不如敌人。”桓阶说:“眼下曹仁等身处重围之中而能拼死守城毫无二心的原因,正是因为他们所处的境地和您距离遥远。人常说,居万死之地,必有死争之心。如今他们内有死争之心,外有强将援救,大王如果统率大军按兵不动,从容向敌兵显示我军的实力,哪儿还用得着担心失败而亲自前往呢?”曹操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统率大军驻守在摩陂。
没过多久,敌军就被打退了。文帝曹丕即位后,桓阶又被升为尚书令,成为直接对曹丕负责总揽一切政令的官员,事实上即成为宰相,封高乡亭侯,加侍中。他病了以后,曹丕亲自去看望,对他说:“我刚刚把我自己未成年的儿子和国家的命运寄托给你,你可要保重和努力啊!”后又晋封桓阶为安乐乡侯,食邑六百户,还把他的三个儿子都赐封为关内侯。因为桓..是桓阶的嗣子,所以没有封侯,但是当桓..病故之后,曹丕也追赠他为关内侯。后桓阶病势严重,曹丕又派使者传诏拜他为太常。桓阶死后,曹丕伤心得直流眼泪,谥封他为贞侯。桓阶的儿子桓嘉继承了他的爵位,桓阶的弟弟桓纂被任命为散骑侍郎,也被赐封为关内侯。桓嘉还娶了升迁亭公主为妻。齐王曹芳时,桓嘉以乐安太守之职领兵和东吴大战于东关,兵败而亡。被谥封为壮侯。他的儿子桓翊继承了他的爵位。
陈群传,(附陈泰传)陈群,字长文,颍川郡许昌县人。祖父陈萛,父亲陈纪,叔父陈谌,都久负盛名。当陈群还是小孩的时候,陈萛就觉得他很奇特,经常对族人父老说:“这孩子必定会振兴我们陈氏宗族。”鲁国的孔融才气很高,并且抱负很大,生性居傲,年纪在陈纪、陈群之间,他先和陈纪是好朋友,以后又和陈群交往密切,于是便把陈纪视为长辈,由此陈群声名显扬。刘备任豫州刺史的时候,征聘陈群做辅佐自己的别驾从事。当时陶谦刚病死,徐州的辅佐官便准备迎接刘备主持徐州的政务,刘备自己也很想去,陈群便劝刘备说:“眼下袁术的力量还很强大,如果现在就东取徐州,一定会与袁术发生争斗。要是吕布乘机袭击我军的后方,那时即使将军得了徐州,事情也一定不会有圆满的结局。”刘备不听他的劝告,就带着人马东进,和袁术杀得难解难分,吕布果然乘乱袭取了下邳,然后又派兵支援袁术,把刘备打得落花流水,刘备这时候才悔恨当初没听陈群的劝告。陈群后又被举荐为茂才,被授予柘县县令,他没有去就职便跟随陈纪一起到徐州避难。
时值曹兵大破吕布,曹操就征聘陈群为司空西曹掾属。当时,有人推荐乐安的王模、下邳的周逵,曹操便征召他俩作官。陈群把征召的教令原封不动退还曹操,认为这两个人品德不好,早晚会出乱子。曹操不听。以后王模、周逵果然都因为犯法作乱而被杀,曹操为此向陈群道了歉。后来,陈群也曾推荐过广陵的陈矫和丹阳的戴乾,都被曹操所起用。以后吴人叛乱,戴乾忠义赴死,陈矫也成了名臣,世人因此都称赞陈群是慧眼识人。陈群后来又先后被任命为萧县、赞县、长平县的县令。父亲去世后,他辞官回乡,奔丧守孝。后来以司徒掾的身份在官吏考试中被列为优等,被举荐担任了执掌律令的治书侍御史,后又转任参与相府军事谋议的参丞相军事。魏国建立后,升任主管起奏弹劾不法官员的御史中丞。当时曹操正和大臣们一起商议是否有必要恢复肉刑(对罪犯斩断肢体或割裂肌肤的刑罚),就下令说:“从哪儿才能找到一位明晓事理、通达古今的君子,让他来评论评论这件事呢?从前陈鸿胪(即陈群的父亲陈纪,献帝时曾任大鸿胪)认为死刑可以有助于树立起君王的仁德恩惠,说的就是要对他们施以肉刑。
御史中丞你能陈述一下你父亲的观点主张吗?”陈群回答说:“臣下的父亲认为汉朝废除肉刑而增加鞭打、杖击,本意是出于仁恻之心,想减轻对犯人刑罚,但没有想到死去的人却越来越多。正所谓名义上减轻而实际上加重了。因为名义上减轻了刑罚,老百姓容易忽略而犯罪,这样实质上却加重了刑罚,老百姓也更容易受到伤害。《尚书》说:惟敬五刑,以成三德(只有敬畏、慎用墨、劓、..、宫、大辟五种刑罚,才能养成刚、柔、正直这三种德行)。《周易》上也记载着割鼻、断足、砍脚趾的刑法,这些都是用来辅助政教、惩治邪恶的。况且杀人偿命,也合乎古代的制度;对于把人打伤或毁坏别人的身体的罪犯,只是剃去头发圈住脖颈干活服役,就不合道理了。如果沿用古刑,使奸淫者受宫刑(残割男子的生殖器或破坏女子的生殖机能),然后再把犯人关入蚕室(温暖密闭的屋子),使偷盗者受刖刑(断足),那么就永远不会发生淫乱盗窃一类的坏事了。据说古代适用五刑的犯罪行为有三千多种,虽然不能全部恢复,但是像奸淫者下蚕室、偷盗者刖其足这样的刑罚,由于奸淫、偷盗正是时下常有的祸患,因此应该首先施行。按照汉朝法律,对于罪大恶极的犯人应当斩首,这是不能顾及所谓仁义的。但是对于其他刚够死刑、可杀可不杀的犯人,就可以施以肉刑。
这样,所受之刑与所犯之罪就可以相抵了。如今以鞭打、杖击处死的刑法代替肉刑,实在是只重视人的肢体而轻视人的性命啊!”当时钟繇和陈群的意见相同,王朗及其他一些参与讨论的大臣却大都认为此法不可施行。曹操对钟、陈二人的看法深为赞同,只是因为战事连绵,又顾及众人的议论,故暂且将此事搁置一旁。以后陈群又转任侍从天子左右的侍中,兼主管选拔举荐的丞相东西曹掾。他在朝廷里对人对事从不抱个人成见,而是一向看重名分,从不以不正之道施加人。曹丕在东宫当太子的时候,就对他深为敬重,待他像朋友一样,还常常借孔子的话赞叹陈群说:“自从我有了颜回,学生们和我的关系便更加亲密了。”等到曹丕做了魏王,就封陈群为昌武亭侯,并提升他为尚书。九品官人法(即九品中正制),就是他在任职期间制定的。曹丕即天子位后,陈群又被调任尚书仆射,加侍中,后又晋升为尚书令,晋爵为颍乡侯。曹丕征伐孙权到了广陵后,便让陈群兼任中领军,掌管京师禁卫军。曹丕返回,授权陈群督率水军。曹丕回到了许昌,再拜陈群为镇军大将军,兼任中护军、录尚书事,总揽朝政,其地位仅次于三公。曹丕病重,陈群与曹真、司马懿等一起接受遗诏辅佐朝政。明帝曹睿即位后,晋封陈群为颍阴侯,增加食邑五百户,加上以前所封的一千三百户,并特许他和征东大将军曹休、中军大将军曹真、抚军大将军司马懿一起开建府署,自己征召属官。没过多久,又提升他做司空,仍录尚事,总揽朝政。那时,明帝曹睿刚开始执政,陈群便上书说:“《诗经》上说‘仪刑文王,万邦作孚’,又说‘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都要讲效法先贤,以身作则的重要。道德的施实和教化的普及,一定要从身边开始由近及远,才能最终广布于天下。
从灵帝去世、董卓进京开始,天下大乱,攻战不止,老百姓不懂得先王之教的本意,我怕王教已衰败得很厉害了。陛下如今应该承继魏国的兴盛,肩负起太、高二祖开创的基业。现在天下人都向往着美好的政治局面,只要能够崇尚德治,布施仁化,体恤黎民,那百姓可就幸福了。此外,当臣子的人云亦云,随声附和,是非混淆,互相包庇,乃是国家的大患。如果大臣们彼此不和睦,就会产生对立的派别;如果有对立的派别,对文武官员的好坏评价就会失去标准和根据;如果评价好坏没有根本标准和客观根据,就会良莠不分,真假难辨。对这种现象,陛下不能不深加防备,及时采取措施,以断绝后患。”明帝太和年间,中军大将军曹真上表曹睿,打算分兵几路从斜谷入西蜀,攻打蜀国。陈群认为:“太祖当年到阳平关攻打张鲁,事先曾收割了大量的豆麦以充实军粮,可尚未打败张鲁,因为粮食还是不够吃。如今出兵伐蜀根本没有什么原因,而且斜谷地势险峻,难以进退,运输粮草肯定会受到抄掠堵截,如果多留人马看守重要路线,又可能损失不少士兵,这些都不能深思熟虑啊。”曹睿听从了他的意见。可是曹真又接着上表请求从子午道进兵伐蜀,陈群再次陈述了出兵的种种不利因素,并且谈了如果真的出兵,自己对军事调度等方面的看法。曹睿下诏把陈群的建议批转给曹真,本意是与曹真商议是否出兵,曹真却把诏书做了根据,紧接着就点兵出发了。
当时正赶上连月的大雨,陈群又提出应该诏令曹真返回,曹睿接受了他的建议。曹睿的女儿早年夭折,追谥为平原懿公主。陈群上疏说:“人的寿命长短是由命运决定的,生死存亡自有定分。因此圣人们制定礼仪时,或有所限度或充分显现,以求得公允,合乎天道。孔子父母的合葬坟墓不整治,不装饰,很俭朴;延陵季子的长子死在从齐国返回的途中,就安葬于嬴县、博城之间,有不归之魂。所以说,圣人的一举一动都合乎天地之道,因此能够流传千古;大德之人的一举一动都不能超越法则,因此成为万世师表。公主死时年仅八岁,因此按照礼的规定,还不具备大办丧事的资格,况且又不是周年满月,如果用成年人的礼仪给她送葬,再多做些丧服,让满朝文武都穿上,一天到晚守灵痛哭,自古以来,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呀。而且听说陛下还要亲自视察陵寝,亲自路祭于庭、升柩于车。希望陛下能抑止割舍这些有损无益的事情,一切送葬事宜但凭大臣们的安排,不必御驾亲临,这是国家最大的希望了。听说陛下的车驾要到摩陂,实际上要到许昌,您和太后宫中的上下人等,全都跟着一起东行,朝里的大小官员,没有不感到惊讶的。有的说你是想要东行避灾,有的说您打算找个合适的地方迁建宫殿,还有的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臣下认为,吉凶有命,祸福有人,即使迁徙求安,也不会有什么益处。倘若一定要迁移躲避,那么好好修缮一下京城西北的金墉城,或孟津的别宫,都可以暂时留住,这样也可以免除西宫上下露宿原野,耽误春耕农忙的弊病。再说,如果东吴、蜀两国的敌人听到你要东行的消息,就会认为您是自取败势,因而加强对魏国的袭击干扰,那时咱们的麻烦可就多得数都数不过来了。况且,善士贤人应该能够承担盛衰,直面安危,秉执道义,笃信天命,并非搬迁其家以求安宁,周围的人也会受到他们的影响和感化,消除恐惧心理,何况陛下乃是万国之主,您平静天下就安定,您躁动天下就会纷乱,您的一举一动,怎么能够稍有不慎呢?”曹睿没有听从他的劝告。
明帝青龙年间(233~237),朝廷大兴土木,营建宫室,以致百姓们耽误了农时。陈群上疏说:“大禹继承了唐、虞的盛世,却仍然不看重修建宫室,厌恶豪华的衣服,何况当今自灵帝死后,天下大乱,老百姓所剩不多,比起汉文帝、汉景帝时,现在户口超不过那时的一个大郡。再加上边境战事频繁,将士劳苦,如果再遇到旱涝灾害,国家的忧患可就深重了。况且吴国、蜀国尚未消失,国家还很不安定,应该乘他们还没有兴师进攻,加紧训练军队,鼓励农耕,做好准备,严阵以待。现在陛下舍弃这些当务之急,反而先建宫室,臣下恐怕老百姓会日渐困乏,将来拿什么来抵抗敌兵呢?当初刘备从成都来到白水,驿站内建造了许多接待来往过客的房舍,征用耗费了不少劳役,太祖就认为他在劳民。如今,中原地区像这样耗费劳力,正是吴国和蜀国所希望的,这可是关系到国家安危的大事,希望陛下能好好考虑这件事。”明帝曹睿回答说:“灭吴、与建宫室,也可以一起进行,一起完成。灭吴、蜀后,罢兵守城,怎么可以再征用劳役呢?你是司空,和当年建未央宫的萧何一样,自然有建造宫室的职责呀。”陈群又说:“从前汉高祖刘邦最后只和项羽争夺天下,项羽灭亡后,宫室都被大火烧毁了,因此萧何才修建了武库和谷仓,这些都是急切需要的设施,可汉高祖看到这些建筑造得很壮丽,仍然气冲冲地责备萧何不该把它们造得过分豪华。如今吴、蜀尚未平定,实在不应该大兴土木。人想要做件事或者想要得到某种东西,没有找不到借口和辩解之词的。何况您是天子,没有谁敢违抗您的旨意。如果以前您打算拆毁武库,就可以说不能不拆毁它;如果以后您打算再修复它,又可以说不能不修复它。如果您一定要做的事,固然(您打算)不会屈从于臣下的言辞,但是如果您能断然回心转意,也并非是臣下的力量所能达到的。当初汉明帝想修筑德阳殿,钟离意极力劝阻,汉明帝就听从了他的意见,可后来还是动工修建了,宫殿建成后,明帝对大臣们说了这样一句话:‘要是钟离尚书还在,这座德阳殿也盖不成了。’所以说,当帝王的怎么会惧怕一个臣子,其实都是为了老百姓啊。现在臣下不能让陛下留意倾听我的意见,比起钟离意来,我可差得太远了!”曹睿于是在修建宫室时有所节减。
当初太祖在世时,刘訥因为受到弟弟刘伟参与魏讽谋反一事的诛连,本应受到诛杀。陈群把这件事报告给太祖,太祖说:“刘訥是一代名臣,我也正想要赦免他。”于是诏令将刘訥官复原职。刘訥由衷地感谢陈群,可陈群说:“议论如何量刑乃是为了国家,并非为了私人,况且赦免你的决定本是出自英明之主,我又怎么能知道呢?”陈群心胸博大,从不骄矜自傲,始终都是如此。明帝青龙四年(236),陈群去世,被谥封为靖侯,他的儿子陈泰继承了爵位。明帝追思陈群的功德,将他的食邑分开一部分,又封了他的一个儿子为列侯。
陈泰,字玄伯。明帝青龙年间(233~237),被任命为散骑侍郎。齐王曹芳时,升为游击将军,官居并州刺史,加振威将军,曹芳又授权他兼任了主护南匈奴中郎将。在任期间,他能采取怀柔政策安抚百姓,给他们施以恩惠,因此在当地非常有威望。京师的达官显贵有很多人寄金银珠宝给他,请他代买奴婢,陈泰把这些财宝统统挂在墙上,连封缄也不开启,直到他被征召为尚书回到京师后,又全部归还他们。齐王曹芳嘉平初年(249),陈泰代替郭淮担任雍州刺史,加奋威将军。西蜀大将姜维率军依傍麴山修筑了两座城池,派牙门将句安、李歆等据守,并聚集了羌胡人质等敌寇以进逼魏国各郡。征西将军郭淮就和陈泰商量如何抵御敌军,陈泰说:“麴城虽然坚固,但是远离西蜀,道路险峻,粮食只能长途运输;羌胡的人质们害怕为姜维服劳役,也一定不会长久配合。如今只要我们围而攻之,兵不血刃就能夺取麴城。西蜀虽然可能发来救兵,但山道险阻,也不会很快到来。”郭淮听从了陈泰的计策,让陈泰率领讨蜀护军徐质、南安太守邓艾等进兵围困麴城,切运粮的道路及城外水源。句安等人挑战,也不许应战,城里的蜀军将士日渐困顿,只好把一个人的口粮分给几个人,把积雪融化后当饮用水,以拖延时日。姜维亲自领兵前来救援,出牛头山后,和陈泰两军相对。陈泰对手下说:“兵法贵在不用打仗就能让人屈服,如今只要我们切断牛头山的道路,使姜维没有了退路,就能把他擒获了。”于是下令全军各自坚守阵地不许出战,又派使者报告郭淮,说自己打算南渡白水然后沿河向东,请郭淮带兵赶赴牛头山,堵截姜维的归路,这样不仅能直取句安、李歆,连姜维也可能一并围歼。
郭淮认为他的计策很巧妙,马上率军出动,一直进发到洮水附近,扎下了营寨。姜维很恐惧,仓惶逃窜,句安、李歆等见自己孤立无援,只好全部投降了。郭淮死后,陈泰代替他担任了征西将军,都督雍州、凉州各地的军事行动。两年以后,雍州刺史王经禀告陈泰,说姜维、夏侯霸企图分三路进攻祁山、石营、金城,请求进兵为翅,再派凉州兵马赶至粃罕,讨蜀护军奔赴祁山。陈泰推测蜀军的兵力无论如何不会分成三路,而且兵势历来忌讳分散,凉州的兵马也不宜越境,于是通报王经说:“审察敌人的准确消息,探明敌人的真实去向,我军必须东西势合然后才能进兵。”当时姜维等已将几万人马派到粃罕,赶赴狄道。陈泰急令王经进兵屯驻狄道,等蜀军赶到,再据情讨论破敌之策。陈泰自己则领兵直奔陈仓。正值王经统率的军队在故关和敌军作战失利,又轻率地渡过洮水,陈泰认为王经不能坚守狄道,必然生出其他变故,赶忙派出五营军队前去支援,自己带领大军随后接应。王经渡洮水后,又被姜维打得大败,只剩下一万余人逃回来死守狄道,其余的都已四散奔逃。姜维乘胜包围狄道,连连发起进攻。陈泰的兵马已经到了上絡,一面分兵把守要地,一面继续日夜进兵。邓艾、胡奋、王秘的军队也先后赶到,陈泰当即与邓艾、王秘等分为三军,推进到陇西。邓艾等人认为:“王经的几万精兵大败于洮水以西,敌兵士气大振,这样的乘胜之兵势不可当,而将军以乌合之众,继败军之后,士气低落,军威不振,陇山以西已经面临被攻破的危险了。古人说:‘蝮蛇螫手,壮士解其腕。’《孙子》里也有‘兵有所不击,地有所不守’的说法,讲的都是小有所失而大有所全的道理。
如今陇西之害超过蝮蛇,狄道之地难以固守,而姜维的兵马锋芒锐利,正该有所回避,不如割险自保,静观其变,等待时机,然后再图进兵,救援狄道,这才是可行之计啊。”陈泰说:“姜维轻兵深入,正要和我军平原旷野争锋,以求速战速决。经本当凭借高壁深沟,挫伤敌人的锐气,可他偏恋战,结果使敌人的计谋得逞,大败而回,被姜维围困在狄道城中。倘若姜维攻克狄道,乘胜向东进兵,占据栎阳,得到足够的粮食,再收罗降兵,招纳羌胡,然后东争关中、陇右,进道陇西、南安、天水、广魏四郡,这可是我们决不愿看到的。而姜维要是被挫败在狄道城下,锐气消失,力量衰竭,那时攻守易势,主客不同,何愁消灭不了蜀军!兵书上说:‘攻城用的战车等都需要三个月时间才能制成。’而这些都不是轻兵远入或姜维的阴谋诡计所能仓促办到的。眼下姜维孤军深入,粮草跟不上,正是我军速进破敌的大好时机,所谓迅雷不及掩耳,势在必然。洮水在外围环绕,姜维等被围在内部,如今只要我们占据制高点和有利地形,卡住敌人的要害部位,蜀军一定会不战而逃。对敌寇不能姑息放纵,对狄道之围也要树立不久就能解救的信心,诸位怎么能说出‘解腕’、‘不守’的话来?”陈泰述说自己的见解后,就带领人马越过首阳县高城岭,一路悄然急行,当天夜里赶到狄道城东南的高山上,然后燃起一堆堆烽火,下令士兵鼓角齐鸣。狄道城里的将士一见救兵到了,个个精神振奋。
姜维起初还以为当官的来救部下肯定要把各方人马聚集以后才能发兵,此刻忽听说魏军已经杀到,便认为发生了意外的变化或是敌军早有预谋,于是全军上下都很震惊和恐慌。魏军进发陇西,一路上山道深险,陈泰料定敌军必然会在途中设伏,于是伪装成从南路进兵的模样,姜维果然派兵埋伏了三天,结果魏军秘密行军,终于躲过了蜀军的埋伏。姜维于是带兵绕过山峰追杀过来,两军经过一番争斗,姜维败退返回营地。这时,凉州的魏军已从金城关赶到沃干阪,陈泰和王经秘密约定日期,计划一同攻击姜维兵马返回的通道。姜维等人听说这个消息,慌忙逃窜,狄道城中的将士终于被解救出来。王经慨叹道:“粮食供应不足十天,出击方向不合时机,险些全城覆灭呀!”陈泰一面慰劳将士,一面调度人马,派人驻守险关要隘,并且加紧整修城垒,然后自己带兵返回,仍屯驻在上絡。当初,陈泰听到王经被围困的消息后,认为魏军将士向来团结一心,只要王经带领部下齐心协力坚守城池,姜维不可能很快攻下狄道。于是,他一面将情况和部署上报洛阳,一面立即率军西进,昼夜兼程,赶奔狄道。朝廷接到陈泰的报告后,召集大臣们商议军情,大家认为王经如果被打败,狄道城很难自保。倘若姜维切断通往凉州的道路,兼并陇西、南安、天水、广魏四郡,占据关中和陇西以西的险要之处,就肯定能够消灭王经的部队而夺取陇右。因此应该立即征召四方兵马,集合大军前去攻讨。大将军司马昭说:“当年诸葛亮就常有这种志向,但是最终也没有实现。此事关系重大,必须要有深谋远虑,这可不是姜维的才智所能办到的。而且狄道城也不会那么快被他攻破,只是城内粮食短缺,甚为急迫,因此,只有像征西将军陈泰那样迅速救援,才是上策。”陈泰每每因为某个地方有事,就虚张声势,扰动天下,然后简明扼要将真实情况上报朝廷。驿书不过六百里,和平常的公务邮件一样。
司马昭据此对荀岂页说:“玄伯一向沉着勇敢,多谋善断,这次肩负一方的重任,解救将被攻陷的城池,又不请求朝廷增兵,而且在表章里把情况讲得很轻淡,看来肯定有办法平定敌寇。做为都督大将,都应该像他这样啊!”后来朝廷征召陈泰为尚书右仆射,主管选举事宜,加侍中光禄大夫。正值吴国大将孙峻出兵淮河、泗水。朝廷任命陈泰为镇军将军,有权都督指挥淮河以北的各项军事行动,又诏令徐州监军以下均受陈泰节制调度。孙峻退兵后,魏军班师回朝,陈泰转任尚书左仆射。征东大将军诸葛诞在寿春叛乱,司马昭亲自率领朝廷大军屯驻丘头,又让陈泰总督随行的尚书台(时司马昭扶持少帝曹髦与太后共同出征,尚书台随行)。司马师、司马昭都把陈泰当作好朋友来对待,沛国的武陔因此也和陈泰十分友善。有一次司马昭问武陔:“玄伯和他父亲陈群司空相比怎么样?”武陔回答:“通达儒雅,渊博练畅,以天下教化为己任,玄伯不如其父,但严明纲纪简捷精干,建功立事,则超过他父亲。”陈泰先后因功增加食邑两千六百户,子弟中一人被封为亭侯,二人被赐封为关内侯。
元帝曹奂景元元年(260),陈泰去世,被追赠为司空,谥封为穆侯,他的儿子陈恂继承爵位,陈恂死后,没有子嗣,就由他的弟弟陈温继承了爵位。元帝咸熙年间(264~265),建立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因为陈泰功在前朝,功名显赫,又改封陈温为慎子。
陈矫传,陈矫,字季弼,广陵东阳人。因避乱来到江东及东城。先后婉言谢绝了孙策和袁术的征聘,回到了本郡。太守陈登请他担任功曹,然后派他去许都,对他说:“许都很多人在议论我,对待我很不公平,请你替我相机观察了解一下,回来告诉我,也希望能得到你的指教。”陈矫从许都返回后,对陈登说:“我听到不少议论,都说您有些骄傲自大。”陈登说:“要论家门雍容肃穆,有德有行,我敬佩陈元方兄弟;要论渊清玉洁,有礼有法,我敬佩华子鱼;要论洁身自好,嫉恶如仇,有识有义,我敬佩赵元达;要论博闻强记,飘逸杰出,我敬佩孔文举;要论雄姿杰出,有王霸的战略眼光,我敬佩刘玄德。我对这些人如此敬重,哪谈得上骄傲自大!其余的诸位都是平平常常,也值得一提吗?”陈登就是这样高雅宽宏,但他却由衷地像朋友一样敬重陈矫。孙权派匡奇围困广陵郡,陈登命陈矫去向曹操求救,陈矫对曹操说道:“鄙郡虽然地域狭小,但却是个地理形势很重要的地方,如若能得您的救援,使鄙郡成为您的外藩,那么东吴的阴谋就会遭到挫败,徐方的百姓就会得到永久的安宁,同时也能使您的声威远震,令还没有顺服的国家望风归附,崇仰您的仁德,增加您的威望,这可是关系到您成就功业的大事啊!”曹操认为陈矫是个奇才,便想挽留他,可陈矫推辞道:“我的家乡正处在危难之中,我只想到处奔死告急,纵然收不到从前的申包胥哭秦庭的效果,又怎敢忘却当年弘演舍身救国的忠义呢?”曹操于是派军队前去救援,吴军听到消息后全部撤走,陈登派人设置了很多埋伏,并亲自领兵追杀,大破吴军。曹操征召陈矫为司空掾属,此后又先后被任命为相县县令,征南长史,彭城、乐陵太守、魏郡西部都尉。曲周有个百姓因为父亲得了病,就用耕牛来祈祷,把牛杀死后又用绳子悬挂在街市上。陈矫知道后说:“这是孝子啊。”于是赦免了他宰杀耕牛的罪过。不久,陈矫升任魏郡太守。当时魏郡的牢房里囚禁着上千的罪犯,已经有好几年了。陈矫认为:周朝有三典之制,汉代有约法三章,如今只重视从重判罚的作用,却忽视了长久拘押众犯的祸患,可以说是失之偏颇了。于是陈矫亲自审阅了所有犯人的罪状,该关的关,该放的放,一时间全部处理妥当。大军东征,陈矫进相府担任了丞相长史,大军回师后,重任魏郡太守,后转为西曹属。曹操征伐汉中,陈矫随行,返回后被授予尚书之职。还没到达邺城任所,曹操在洛阳去世,大臣们拘泥于常礼,认为太子即位,必须要有皇帝的诏书。陈矫说:“魏王亡故于邺城之外,天下人惶恐不安。太子曹丕应尽快节哀即位,以抚慰远近各地的官民的期望。况且魏王的爱子又在旁边,倘若兄弟之间发生事变,那国家可就危险了。”于是当即配齐应有的官员,备好典礼的用品,一天之内,全都安排妥当。第二天一早,便以王后的命令,督促太子曹丕即位,并大赦天下。
文帝曹丕评价陈矫说:“陈季弼在紧要关头和重大问题面前,能够深明大义,胆略过人,确实是一代俊杰!”曹丕称帝以后,便派陈矫掌握吏部,封他为高陵亭侯,并提升他做了尚书令,总揽一切政务。明帝曹睿即位后,陈矫又被晋爵为东乡侯,食邑六百户。一次,明帝的车驾来到刘尚书令的府门,陈矫跪伏于地问明帝道:“陛下来这儿有什么事吗?”明帝说:“我想批阅一下经办的那些文书案卷。”陈矫说:“这些都是臣下职责以内的事务,并不适宜您亲自办理。要是陛下认为我不称职,请您现在就罢免臣下的官职。陛下请回去吧。”明帝很惭愧,让人把车调过头回宫去了。陈矫的为人就是如此耿耿忠直。后来陈矫又被任命为侍中光禄大夫,最后升任司徒,位列三公。明帝景初元年,陈矫去世,谥号为贞侯。陈矫的儿子陈本继承了其父的爵位,历任郡守、九卿,在职期间,都能提纲挈领,顾全大局。陈本很有领导才干,善使部下尽职尽责,自己则很少过问琐碎细小的事务。他没有研习过法律,却得到了廷尉的称号,比司马岐等还优秀,而且文理精练。陈本后来升任镇北将军,有权都督黄河以北各项军事活动。陈本死后,他的儿子陈粲继承了爵位。陈本的弟弟陈骞在元帝曹奂咸熙年间曾任车骑将军。当初,陈矫担任广陵郡功曹时,曾在出使途中路过泰山。泰山太守东郡人薛悌觉得他很奇特,就和他结为好友。他曾经和陈矫开玩笑说:“你这个小小郡吏竟和我这个二千石的大官交了朋友,就像邻国的君主屈尊陪着臣下冶游,不是也挺好吗?”薛悌后来也先后担任过魏郡太守和尚书令,都是接替陈矫的职务。
徐宣传,徐宣,字宝坚,广陵郡海西县人。因避乱来到江东,以后又推辞掉孙策的任命,重返本郡。他和陈矫都有治理国家的才能,二人齐名却没有什么私交,然而同样都受到太守陈登的器重,和陈登齐心协力效忠于曹操。海西、淮浦两县的乡民叛乱,都尉卫弥、县令梁习深夜逃到徐宣的家里,徐宣派人秘密把他们送走,使他们幸免于难。曹操派督军扈质前来讨贼,扈质却以兵力不足为理由,拒不进兵。徐宣暗地里找到扈质,责备他不该按兵不动,并为他提供了敌军的情况,扈这才进兵打败了乱贼。曹操征召他为司空掾属,又任命他为东缗、发干的县令,后被提升为齐郡太守,以后又到京城任门下督,不久便跟随曹操到了寿春。正值马超叛乱,大军西征,曹操对属下官员说:“现在应该远征马超,但此地也尚未安定,需要一位清正无私有大德的人统兵镇守。”于是任命徐宣为左护军,留下来统领诸军。大军返回后,徐宣被任命为丞相东曹掾,后又出任魏郡太守。曹操在洛阳去世,群臣都到大殿哀悼,这时有人提议应该更换各城的守将和主官,一律任用曹操老家沛、谯一带的人。徐宣厉声说道:“如今四方统一,人怀忠孝,何必非用沛、谯人不可?再说这样做,还会冷落了那些始终追随护卫先王将士的人心。”曹丕听了这话,赞叹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社稷之臣啊!”曹丕做了皇帝以后,徐宣被任命为御史中丞,赐爵关内侯,升为城门校尉。一个月以后,又升任司隶校尉,转散骑常侍。徐宣随从曹丕去广陵,大军乘船,忽遇大风浪,曹丕的船直往回倒,徐宣在后面的船上又担心又着急,驱船凌波踏浪前来护卫,群臣没有比他先的。曹丕被他的勇敢豪壮所感动,提升他为尚书。明帝曹睿即位,封徐宣为津阳亭侯,食邑二百户。中领军桓范推荐徐宣说:“臣下听说帝王用人,根据不同的情况任用不同的人才;争夺天下的时候,以是否有谋略做先决条件;平定天下以后,以是否忠义做首要标准。因此晋文公采用舅犯的计策败楚人于城濮,却优先奖励了批评舅犯之策是‘竭泽而渔’的雍季;高祖刘邦生前重用足智多谋的陈平,临死却把善后的事托付给周勃。我看尚书徐宣,品行忠厚,秉性刚直,清雅独立,不拘世俗,且刚劲坚强,有扶保社稷的大气节,历任州郡主官,在位时都很称职。如今朝廷仆射之职空缺,我觉得这个责任重大的关键职位,没有比徐宣更合适的人选了。”曹睿于是任命徐宣为左仆射,当了尚书令的副手,以后又被任命为侍中光禄大夫。一次,曹睿要去许昌,命徐宣留在京城总理政务。曹睿返回后,主管文书的官员把奏章等呈递上来,曹睿说道:“难道我处理和左仆射处理有什么不同吗?”竟看也不看一眼。主管制作皇室兵器玩物的尚方令犯了过错,徐宣上疏给曹睿,说给尚方令的判罚太重了,又劝阻曹睿不要大建宫殿穷尽民力,曹睿都亲笔下诏嘉许并采纳了他的意见。
徐宣说:“七十岁就该举行‘悬车’辞官家居的仪式,我今年已经六十八岁,可以离开了。”于是以身体有病为理由,坚决请求辞去官职,曹睿却始终没有批准。明帝曹睿青龙四年(236),徐宣去世。临死时嘱咐家人,入殓时给他穿上粗布衣服就可以了。曹睿下诏说:“徐宣内直外方,历任三朝,公正无私,高风亮节,有托孤寄命的节操,可以说是国之柱石。我屡次想提升他主管尚书台,还没来得及上任,可惜他就撒手离去了!现追赠他为车骑将军,用对待公爵一样的礼节安葬他。”又谥封他为贞侯。他的儿子徐钦继承了爵位。
卫臻传,卫臻,字公振,陈留郡襄邑县人。父亲卫兹,节操高尚,曾拒绝三公的征召。曹操初次到陈留,卫兹就说:“平天下者,必是此人。”曹操也觉得卫兹很奇特,好几次去他那里商议大事。后来卫兹跟随曹操讨伐董卓,战死在荥阳。曹操每次路过陈留,必定派使者前去祭扫他的陵墓。夏侯惇当陈留太守的时候,举荐卫臻担任计吏。一次,夏侯惇命卫臻带着夫人出席宴会,卫臻认为这是末世才有的败俗之举,不合正礼。夏侯惇大怒,把他抓了起来,没过多久又把他放了。以后卫臻做了汉朝的黄门侍郎。东郡朱越谋反,供认卫臻参与其事。曹操下令说:“我和你父共同举事,对你格外提拔重用。开始听到朱越的供词说,我就丝毫不相信,等收到荀令君的书信,那上面把你的忠诚写得更明白了。”值曹操奉诏为献帝到魏聘取贵人,他借此上表让卫臻留下来担任参丞相军事。
为追念其父卫兹的功勋,又赐封卫臻为关内侯,转任户曹掾。曹丕即王位后,任命卫臻为散射常侍。等到当了皇帝,曹丕又封卫臻为安国侯。那时候群臣异口同声颂扬魏国的功德,好多人贬毁攻击前朝,惟独卫臻深明禅让相授的礼义,称赞汉室的美德。文帝曹丕几次看着卫臻说:“天下的珍宝,应该和山阳共同享用。”于是升卫臻为尚书,转侍中吏部尚书。曹丕要亲自去广陵,让卫臻做中领军,陪同前往。征东大将军曹休给曹丕送来表章,说得到了吴军降将的口供,称“孙权已经来到濡须口”。卫臻说:“孙权虽然有长江作依靠,却也不敢和我军抗衡,这一定是敌军因害怕而散布的谣言。”待详细审问降将后,才知道果然是吴军守将制造的谎言。明帝曹睿即位,卫臻被晋封为康乡侯,后转为右仆射,主管选拔举荐人才,仍像从前一样加封为侍中。中护军蒋济曾写信给卫臻说:“汉高祖拜亡虏韩信为大将,周武王提渔父姜尚为太师,出身微贱的寻常百姓,包括那些喂马的、做饭的,都可以当上王公大臣,何必一定要墨守成法,先考试然后再任用呢?”卫臻回答:“古人凭借智慧量才而用,也必须经过考核实绩才能决定罢免还是升迁;如今你说的就如同要求周朝的成王、康王战于牧野,汉代的文帝、景帝斩断白蛇,这种喜好不合常理的行为一旦开了先河,天下人就会趋赴而至了。”诸葛亮进犯天水,卫臻向明帝建议说:“应该派一支奇兵急赴散关,断绝蜀军粮道。”明帝就任命卫臻为征蜀将军,都督指挥这次的军事行动,刚到长安,诸葛亮就退兵了。卫臻回到洛阳后,继续担任原来的职务,又加封为光禄大夫。当时,明帝正热衷于修建宫殿,卫臻好几次恳切地规劝。等到殿中监擅自拘留了兰台令史,卫臻又把这事报告了明帝。明帝下诏说:“宫殿盖不成,我已经收心了,你怎么又管起这事来了呢?”卫臻上疏说:“古代制定处理官员的法规,并不是因为针对他们办事不勤勉,而是因为他们办的事情收益小而害处大。臣每天观察这类事情,大多如此。因此,我恐怕将来各职司会逐渐越职,以至犯了大罪。”诸葛亮又出兵斜谷,魏国同时还接到报告说:“吴国的朱然也领兵过了荆城开始南征。”卫臻说:“朱然是东吴的一员猛将,孙权这次只不过作出南征的样子,做做幌子罢了。”没过多久,孙权果然召朱然进驻居巢,然后进攻合肥。
明帝打算亲自东征,卫臻说:“孙权外表上响应诸葛亮,其实内心只是想在一旁观望。况且合肥城池坚固,不足为虑。陛下用不着御驾亲征,也好节省大军出征的费用。”等明帝到了寻阳,孙权果然撤退了。幽州刺史毋丘俭上疏明帝说:“陛下即位以来,没有做出得以书写记载的业绩。眼下吴、蜀倚仗地势险要,也不是短时间就能平定的,不如姑且用国中闲置的兵力,前去克定辽东。”卫臻对明帝说:“毋丘俭所说的都是战国时代使用的琐屑的计谋,并非成王业者应该做的大事。东吴连年举兵,进犯边境,而我国仍旧按兵不动,休养将士,没有寻找机会讨伐他,实在是因为老百姓疲惫劳累的缘故。况且辽东的头领公孙渊从小生长在海上,对辽东的统治已经沿续了三代,他们对外安抚少数民族,对内整修武备习练战阵,而毋丘俭却想用一部分军队长驱直入,一蹴而就,他的设想太狂妄了。”以后毋丘俭草率出兵果然失利。
后来,卫臻升任司空,转任司徒。齐王曹芳正始年间(240~249),晋爵为长垣侯,食邑一千户,他的一个儿子被赐封为列侯。当初,太祖曹操好长时间不立太子,但心里却很看重临菑侯侯曹植。丁仪等人是曹植的亲信羽翼,他们也劝卫臻依附曹植,但卫臻深明大义,拒绝了他们的劝告。文帝曹丕即位以后,东海王霖很受宠信。曹丕曾问卫臻说:“你看平原侯这人怎么样?”卫臻只称赞曹丕圣明,对平原侯却始终不加评论。曹爽辅佐时政时,让夏侯玄宣旨,想派卫臻入朝担任尚书令,另外替自己的弟弟向卫臻家求婚,卫臻都没有答应,并且一再坚决请求辞官让位。于是曹爽代皇帝下诏说:“当年干木退职,还能义压强秦;留侯休养,仍旧不忘楚事。你辞官之后,如果有什么好的建议和设想、谋略,希望能够不吝赐教。”是赏赐给他一座宅院,赐位特进,每年的俸禄如同太尉、司徒、司空。卫臻死后,被追赐为太尉,谥号敬侯。他的儿子卫烈继承了爵位,元帝曹奂咸熙年间(264~265),曾官居光禄勋。
卢毓传,卢毓,字子家,涿郡涿县人。父亲卢植,在世时很有名气。卢毓十岁就成了孤儿,后来遇上本州战乱,两个哥哥也死于非命。当时正逢袁绍和公孙瓒交战,幽州、冀州一片饥荒,卢毓就担负起抚养寡嫂孤侄的责任,他的学问和品德受到大家的称赞。曹丕当五官中郎将时,就征召他做了门下的属官,后来崔琰又举荐他当了冀州主簿。当时天下混乱,不少人士逃往外地,因此,对逃亡的人刑罚很重,倘若有人犯了罪,就会株连他的妻子和孩子。有个人被判处了死刑,他的妻子白氏,刚嫁到他家没几天,还没和丈夫见过面,大理寺就报请将她一并处死陈尸于街市。卢毓驳斥这件事说:“大凡女子之情,因为和丈夫相处才产生恩爱,因为成了妇人才重视和丈夫的情义。因此《诗经》上才说:‘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我心则夷。’《礼记》上才有‘未庙见之妇而死,归葬女氏之党,以未成妇也’。如今白氏生有未曾和丈夫见面的悲哀,死有未成妇人的痛苦,可执掌刑法的人还想把她处以极刑,真要这样的话,那么如果白氏和丈夫已经行叩拜之礼,又应当给她加什么罪呢?况且《礼记》上还有句话叫作“附从轻”,说的是依附于他人的罪责,以轻刑为好。再说《尚书》上也说过:‘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恐怕给白氏的判罚的确太重了。如果因为白氏已经接受了夫家的聘礼,进入了丈夫的家门,至多判几年刑也可以了。处死实在太过分了。”太祖曹操听了这番话,赞许道:“卢毓说得有道理,而且能够引经据典阐述自己的意见,真让人感叹不已。”由于这件事,曹操便任命他为丞相法曹议令史,后又转任西曹议令史。
魏国建立后,卢毓被任命为吏部郎。曹丕登基后,卢毓升任黄门侍郎,后又出任济阴相和梁、谯二郡太守。因为谯郡是曹氏的故乡,因此曹丕大批移民,到谯郡屯田。然而这里土地贫瘠,百姓穷困,卢毓怜悯人民,就上表曹丕,请求把百姓迁移到土地肥沃的梁郡,没想到这个建议很不合乎曹丕的心意,曹丕虽然批准了卢毓的要求,心中却恨恨不已,不久将卢毓降了职,让他担任了管理移民的睢阳典农校尉。卢毓一心利民,亲自到乡村视察,为老百姓挑选宅地和好田,百姓们非常信赖。以后,卢毓升任安平、广平太守,所到之处,老百姓都得了实惠和教化。
明帝曹睿青龙二年(234),卢毓入朝担任侍中。先前,散骑常侍刘劭受诏制定律条,未能成功。卢毓上疏论述古今科律的宗旨,认为法律只应当有一种正确的解释,不能有两种不同的定义,使奸吏有隙可乘,宽容罪情。赶上侍中高堂隆屡次因修建宫室的事情恳切地劝谏明帝,明帝很不高兴,卢毓就进言说:“臣下听说‘君明则臣直’,古代圣明的帝王惟恐听不到臣子指出自己的错误,因此有敢谏之鼓。做为近臣就要尽力规劝君王,这正是臣等不如高堂隆的地方啊!高堂隆虽表面上狂直,但陛下还是应该宽容他为是。”卢毓在担任侍中职务的三年时间里,和明帝多次有过辩驳和争论。明帝下诏说:“量才而用,因才授职,这是贤明君主也难以完全做到的事,必须有良臣辅佐,才能保证官员能够适当地升降和替换。侍中卢毓,秉性贞渝,心平体正,可以说是一个不懈于位的有功之臣。因此我任命卢毓从现在起担任吏部尚书。”又让卢毓自己挑选一个合适自己职务的人以来替代,说:“能够像你一样才好。”于是卢毓就挑选了常侍郑冲。明帝说:“郑文和,我自己已经很了解他了,你可以举荐我听说过的人。”卢毓又推荐了阮武、孙邕,明帝于是任用了孙邕。在此之前,诸葛诞、邓飏等远近驰名,有人嘲讽他们是一些“四聪八达”的人,明帝对他们也很厌恶。当时朝廷正在推选执掌机要的中书郎,明帝下诏说:“能不能得到这个人选,全在卢毓了。选举不要只取有名声的人,名气就像画地做饼,中看不中吃。”卢毓回答说:“凭名气不足以真正收罗奇才,但可以得到常士。
常士敬慕教化,仰慕善美,然后才可以成名,因此不应该厌恶他们。愚臣既不足以识别出奇才和异人,又主张依照名声按照常规安排他们职务,但这之后应当对他们进行考察和检验。古代奏称、论述的时候凭语言,评功时就要通过考试。如今考试成绩的制度已经荒废,决定一个人进退升降依据的却是别人对他的毁誉,因此真伪混杂,虚实难辨。”明帝接受他的意见,当即下令制定考核成绩的制度———考课法。当时正值司徒的职位空虚,卢毓就推荐了有才德而隐居不仕的管宁,但明帝并没有任用他。明帝又问还有谁能胜任这一职务,卢毓答道:“敦厚高尚,要属太中大夫韩暨;亮直清明,要属司隶校尉崔林;忠贞纯正,要属太常常林。”于是明帝选用了韩暨。卢毓对人的评价和举荐,首先看重的是他的性情品德,其次才是他的才能。
黄门侍郎李丰曾经为此询问过卢毓,卢毓说:“才能是为了用来成就善事,因此大才成就大的善事,小才只能成就小的善事,如今有些被人称作有才能的人并不能办成善事,正是因为他的才能并没有对准目标和方向。”李丰等人对他的见解都很佩服。齐王曹芳即位后,卢毓被赐爵关内侯。当时曹爽掌管大权,想要树立他的党羽,于是调任卢毓为仆射,让侍中何晏取代卢毓原来的职位。不久,又把卢毓逐出内阁担任廷尉。司隶毕轨甚至妄奏要罢免他的官职。大臣们纷纷上告毕轨,于是又让卢毓当了光禄勋。曹爽等人被收监后,太傅司马懿命卢毓行使司隶校尉的职权,审理曹爽等人的案件。以后又任仆射,主管选举事宜,加光禄大夫。高贵乡公曹髦即位后,晋封卢毓为大梁乡侯,又封他的一个儿子为列侯。毋丘俭叛乱,大将军司马师出征,命卢毓在朝廷里执掌大权,加任侍中。
正元三年(256),卢毓因病辞官。后被提升为司空,他又一再推举骠骑将军王昶、光禄大夫王观、司隶校尉王祥。曹髦下诏命使者当面授予卢毓印绶,晋封他为容城侯,食邑二千三百户。甘露二年(257),卢毓去世,谥号成侯。他的孙子卢藩继承了爵位。卢毓的两个儿子名叫卢钦、卢..,元帝曹奂成熙年间(264~265),卢钦官居尚书,卢..曾任泰山太守。
评:桓阶预见成败,才高当世;陈群一举一动都合乎名义,清流雅望;陈泰雄才大略,精明强干,堪称继承先辈的遗业。魏代天下大事都由尚书台统一管理,重内轻外,所以八座尚书,就是古代所说的六卿的位置。陈矫、徐宣、卫臻、卢毓久居此位,陈、徐二人处理疑难刚直果断,为人忠正。卫、卢二人清理朝政,规劝帝王,都能胜任自己的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