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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二·纪妖篇

作者:王充

  卫灵公将之晋,至濮水之上,夜闻鼓新声者,说之,使人问之,左右皆报弗闻。召师涓而告之曰:“有鼓新声者,使人问左右,尽报弗闻其状似鬼,子为我听而写之。”师涓曰:“诺!”因静坐抚琴而写之。明日报曰:“臣得之矣,然而未习,请更宿而习之。”灵公曰:“诺!”因复宿。明日已习,遂去之晋。晋平公觞之施夷之台,酒酣,灵公起曰:“有新声,愿请奏以示公。”公曰:“善!”乃召师涓,令坐师旷之旁,援琴鼓之。未终,旷抚而止之,曰:“此亡国之声,不可遂也。”平公曰:“此何道出?”师旷曰:“此师延所作淫声,与纣为靡靡之乐也。武王诛纣,悬之白旄,师延东走,至濮水而自投,故闻此声者,必於濮水之上。先闻此声者,其国削,不可遂也。”平公曰:“寡人好者音也,子其使遂之。”师涓鼓究之。

  平公曰:“此所谓何声也?”师旷曰:“此所谓清商。”公曰:“清商固最悲乎?”师旷曰:“不如清徵。”公曰:“清徵可得闻乎?”师旷曰:“不可!古之得听清徵者,皆有德义君也。今吾君德薄,不足以听之。”公曰:“寡人所好者音也,愿试听之。”师旷不得已,援琴鼓之。一奏,有玄鹤二八从南方来,集於郭门之上危;再奏而列;三奏,延颈而鸣,舒翼而舞。音中宫商之声,声彻於天。平公大悦,坐者皆喜。

  平公提觞而起,为师旷寿,反坐而问曰:“乐莫悲於清徵乎?”师旷曰:“不如清角。”平公曰:“清角可得闻乎?”师旷曰:“不可!昔者黄帝合鬼神於西大山之上,驾象舆,六玄龙,毕方并辖,蚩尤居前,风伯进扫,雨师洒道,虎狼在前,鬼神在後,虫蛇伏地,白云覆上,大合鬼神,乃作为清角。今主君德薄,不足以听之。听之,将恐有败。”平公曰:“寡人老矣,所好者音也,愿遂听之。”师旷不得已而鼓之。一奏之,有云从西北起;再奏之,风至,大雨随之,裂帷幕,破俎豆,堕廊瓦,坐者散走。平公恐惧,伏於廊室。晋国大旱,赤地三年。平公之身遂癃病。何谓也?

  曰:是非卫灵公国且削,则晋平公且病,若国且旱〔之〕妖也?师旷曰“先闻此声者国削”。二国先闻之矣。何知新声非师延所鼓也?曰:师延自投濮水,形体腐於水中,精气消於泥涂,安能复鼓琴?屈原自沉於江,屈原善著文,师延善鼓琴。如师延能鼓琴,则屈原能复书矣。杨子云吊屈原,屈原何不报?屈原生时,文无不作;不能报子云者,死为泥涂,手既朽,无用书也。屈原手朽无用书,则师延指败无用鼓琴矣。孔子当泗水而葬,泗水却流,世谓孔子神而能却泗水。孔子好教授,犹师延之好鼓琴也。师延能鼓琴於濮水之中,孔子何为不能教授於泗水之侧乎?

  赵简子病,五日不知人。大夫皆俱,於是召进扁鹊。扁鹊入视病,出,董安於问扁鹊。扁鹊曰:“血脉治也,而〔何〕怪?昔秦缪公尝如此矣,七日悟。悟之日,告公孙支与子舆曰:‘我之帝所,甚乐。吾所以久者,适有学也。帝告我晋国且大乱,五世不安,其〔後〕将霸,未老而死;霸者之子,且令而国男女无别。’公孙支书而藏之於箧。於是晋献公之乱,文公之霸,襄公败秦师於崤而归纵淫,此〔子〕之所〔闻〕。今主君之病与之同,不出三日,病必间,间必有言也。”

  居二日半,简子悟,告大夫曰:“我之帝所,甚乐,与百神游於钧天,靡乐九奏万舞,不类三代之乐,其声动人心。有一熊欲〔援〕我,帝命我射之,中熊,熊死。有罴来,我又射之,中罴,罴死。帝甚喜,赐我〔二〕笥,皆有副。吾见兒在帝侧。帝属我一翟犬,曰:‘及而子之长也,以赐之。’帝告我:‘晋国且〔衰〕,〔七〕世而亡;嬴姓将大败周人於范魁之西,而亦不能有也。今余将思虞舜之勋,适余将以其胄女孟姚配而〔七〕世之孙。’”董安於受言而书藏之,以扁鹊言告简子,简子赐扁鹊田四万亩。

  他日,简子出,有人当道,辟之不去。从者将拘之,当道者曰:“吾欲有谒於主君。”从者以闻,简子召之,曰:“嘻!吾有所见子游也。”当道者曰:“屏左右,愿有谒。”简子屏人。当道者曰:“日者主君之病,臣在帝侧。”简子曰:“然,有之。子见我何为?”当道者曰:“帝令主君射熊与罴皆死。”简子曰:“是何也?”当道者曰:“晋国且有大难,主君首之。帝令主君灭二卿,夫〔熊〕罴皆其祖也。”简子曰:“帝赐我二笥皆有副,何也?”当道者曰:“主君之子,将克二国於翟,皆子姓也。”简子曰:“吾见兒在帝侧,帝属我一翟犬,曰‘及而子之长以赐之’夫兒何说以赐翟犬?”当道者曰:“兒,主君之子也。翟犬,代之先也。主君之子,且必有代。及主君之後嗣,且有革政而胡服,并二国〔於〕翟。”简子问其姓而延之以官。当道者曰:“臣野人,致帝命。”遂不见。是何谓也?曰:是皆妖也。其占皆如当道言,所见於帝前之事。所见当道之人,妖人也。其後晋二卿范氏、中行氏作乱,简子攻之,中行昭子、范文子败,出奔齐。

  始,简子使姑布子卿相诸子,莫吉;至翟妇之子无恤,以为贵。简子与语,贤之。简子募诸子曰:“吾藏宝符於常山之上,先得者赏。”诸子皆上山,无所得。无恤还曰:“已得符矣。”简子问之,无恤曰:“从常山上临代,代可取也。”简子以为贤,乃废太子而立之。简子死,无恤代,是为襄子。襄子既立,诱杀代王而并其地。又并知氏之地。後取空同戎。自简子後,〔七〕世至武灵王,吴〔广〕入其〔女娃〕〔嬴〕孟姚。其後,武灵王遂取中山,并胡地。武灵王之十九年,更为胡服,国人化之。皆如其言,无不然者。盖妖祥见於兆,审矣,皆非实事。〔曰〕:吉凶之渐,若天告之。何以知天不实告之也?以当道之人在帝侧也。夫在天帝之侧,皆贵神也。致帝之命,是天使者也。人君之使,车骑备具,天帝之使,单身当道,非其状也。天官百二十,与地之王者以异也。地之王者,官属备具,法象天官,禀取制度。天地之官同,则其使者亦宜钧。官同人异者,未可然也。

  何以知简子所见帝非实帝也?以梦占〔知〕之,楼台山陵,官位之象也。人梦上楼台,升山陵,辄得官位。实楼台山陵非官位也,则知简子所梦见帝者非天帝也。人臣梦出人君,人君必不见,又必不赐。以人臣梦占之,知帝赐二笥、翟犬者,非天帝也。非天帝,则其言与百鬼游於钧天,非天也。鲁叔孙穆子梦天压己者,审然是天下至地也。至地则有楼台之抗,不得及己,及己则楼台宜坏。楼台不坏,是天不至地。不至地则不得压己。不得压己则压己者非天也,则天之象也。叔孙穆子所梦压己之天非天,则知赵简子所游之天非天也。

  或曰:“人亦有直梦。见甲,明日则见甲矣;梦见君,明日则见君矣。”曰:然。人有直梦,直梦皆象也,其象直耳。何以明之?直梦者梦见甲,梦见君,明日见甲与君,此直也。如问甲与君,甲与君则不见也。甲与君不见,所梦见甲与君者,象类之也。乃甲与君象类之,则知简子所见帝者象类帝也。且人之梦也,占者谓之魂行。梦见帝,是魂之上天也。上天犹上山也。梦上山,足登山,手引木,然後能升。升天无所缘,何能得上?天之去人以万里数。人之行,日百里。魂与体形俱,尚不能疾,况魂独行安能速乎?使魂行与形体等,则简子之上下天,宜数岁乃悟,七日辄觉,期何疾也!

  夫魂者精气也,精气之行与云烟等。案云烟之行不能疾,使魂行若蜚鸟乎,行不能疾。人或梦蜚者用魂蜚也,其蜚不能疾於鸟。天地之气,尤疾速者,飘风也,飘风之发,不能终一日。使魂行若飘风乎,则其速不过一日之行,亦不能至天。人梦上天,一卧之顷也,其觉,或尚在天上,未终下也。若人梦行至雒阳,觉,因从雒阳悟矣。魂神蜚驰何疾也!疾则必非其状。必非其状,则其上天非实事也。非实事则为妖祥矣。夫当道之人,简子病,见於帝侧,後见当道象人而言,与相见帝侧之时无以异也。由此言之,卧梦为阴候,觉为阳占,审矣。

  赵襄子既立。知伯益骄,请地韩、魏,韩、魏予之;请地於赵,赵不予。知伯益怒,遂率韩、魏攻赵襄子。襄子惧,用奔保晋阳。原过从,後,至於托平驿,见三人,自带以上可见,自带以下不可见,予原过竹二节,莫通,曰:“为我以是遗赵无恤。”既至,以告襄子。襄子齐三日,亲自割竹,有赤书曰:“赵无恤,余霍大山〔山〕阳侯,天〔使〕。三月丙戌,余将使汝灭知氏,汝亦祀我百邑,余将赐汝林胡之地。”襄子再拜,受神之命。是何谓也?

  曰:是盖襄子且胜之祥也。三国攻晋阳岁余,引汾水灌其城,城不浸者三板。襄子惧,使相张孟谈私於韩、魏,韩、魏与合谋,竟以三月丙戌之日,〔反〕灭知氏,共分其地。盖妖祥之气。象人之形,称霍大山之神,犹夏庭之妖象龙,称褒之二君;赵简子之祥象人,称帝之使也。何以知非霍大山之神也?曰:大山,地之体,犹人有骨节,骨节安得神?如大山有神,宜象大山之形。何则?人谓鬼者死人之精,其象如生之形。今大山广长不与人同,而其精神不异於人。不异於人则鬼之类人。鬼之类人,则妖祥之气也。

  秦始皇帝三十六年,荧惑守心,有星坠下,至地为石,〔民〕刻其石曰:“始皇死而地分。”始皇闻之,令御史逐问莫服,尽取石旁家人诛之,因燔其石。〔秋〕,使者从关东夜过华阴平〔舒〕,或有人持璧遮使者,曰:“为我遗镐池君。”因言曰:“今年祖龙死。”使者问之,因忽不见,置其璧去。使者奉璧,具以言闻,始皇帝默然良久,曰:“山鬼不过知一岁事,乃言曰‘祖龙’者,人之先也。”使御府视璧,乃二十八年行渡江所沉璧也。明三十七年,梦与海神战,如人状。

  是何谓也?曰:皆始皇且死之妖也。始皇梦与海神战,恚怒入海,候神射大鱼,自琅邪至劳、成山不见。至之罘山,还见巨鱼,射杀一鱼,遂旁海西至平原津而病,至沙丘而崩。当星坠之时,荧惑为妖,故石旁家人刻书其石,若或为之,文曰“始皇死”,或教之也。犹世间童谣,非童所为,气导之也。凡妖之发,或象人为鬼,或为人象鬼而使,其实一也。

  晋公子重耳失国,乏食於道,从耕者乞饭。耕者奉塊土以赐公子。公子怒,咎犯曰:“此吉祥,天赐土地也。”其後公子得国复土,如咎犯之言。齐田单保即墨之城,欲诈燕军,云:“天神下助我。”有一人前曰:“我可以为神乎?”田单却走再拜事之,竟以神下之言闻於燕军。燕军信其有神,又见牛若五采之文,遂信畏惧,军破兵北。田单卒胜,复获侵地。此人象鬼之妖也。

  使者过华阴,人持璧遮道,委璧而去,妖鬼象人之形也。夫沉璧於江,欲求福也。今还璧,示不受物,福不可得也。璧者象前所沉之璧,其实非也。何以明之?以鬼象人而见,非实人也。人见鬼象生存之人,定问生存之人,不与己相见,妖气象类人也。妖气象人之形,则其所赍持之物,非真物矣。“祖龙死”,谓始皇也。祖,人之本;龙,人君之象也。人、物类,则其言祸亦放矣。

  汉高皇帝以秦始皇崩之岁,为泗上亭长,送徒至骊山。徒多道亡,因纵所将徒,遂行不还。被酒,夜经泽中,令一人居前,前者还报曰:“前有大蛇当道,愿还。”高祖醉,曰:“壮士行何畏!”乃前,拔剑击斩蛇,蛇遂分两,径开。行数里,醉因卧。高祖後人至蛇所,有一老妪夜哭之人曰:“妪何为哭?”妪曰:“人杀吾子。”人曰:“妪子为何见杀?”妪曰:“吾子白帝子,化为蛇当径。今者赤帝子斩之,故哭。”人以妪为妖言,因欲笞之。妪因忽不见。何谓也?曰:是高祖初起威胜之祥也。何以明之?以妪忽然不见也。不见,非人,非人则鬼妖矣。夫以妪非人,则知所斩之蛇非蛇也。云白帝子,何故为蛇夜而当道?谓蛇白帝子,高祖赤帝子;白帝子为蛇,赤帝子为人。五帝皆天之神也,子或为蛇,或为人。人与蛇异物,而其为帝同神,非天道也。且蛇为白帝子,则妪为白帝後乎?帝者之後,前後宜备,帝者之子,官属宜盛。今一蛇死於径,一妪哭於道。云白帝子,非实,明矣。夫非实则象,象则妖也,妖则所见之物皆非物也,非物则气也。高祖所杀之蛇非蛇也。则夫郑厉公将入郑之时,邑中之蛇与邑外之蛇斗者,非蛇也,厉公将入郑,妖气象蛇而斗也。郑国斗蛇非蛇,则知夏庭二龙为龙象,为龙象,则知郑子产之时龙战非龙也。天道难知,使非,妖也;使是,亦妖也。

  留侯张良椎秦始皇,误中副车。始皇大怒,索求张良。张良变姓名,亡匿下邳,常闲从容步游下邳〔汜〕上,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堕其履〔汜〕下,顾谓张良:“孺子下取履。”良愕然,欲殴之,以其老,为强忍下取履,因跪进履。父以足受履,笑去。良大惊。父去里所,复还,曰:“孺子可教矣。後五日平明,与我期此。”良怪之,因跪曰:“诺!”五日平明,良往。父已先在,怒曰:“与老人期,後,何也?去!後五日早会。”五日鸡鸣复往。父又已先在,复怒曰:“後,何也!去,後五日复早来。”五日,良夜未半往。有顷,父来,喜曰:“当如是矣。”出一篇书,曰:“读是则为帝者师。後十三年,子见我济北,谷成山下黄石即我也。”遂去,无他言,弗复见。旦日视其书,乃《太公兵法》也。良因异之,习读之。是何谓也?

  曰:是高祖将起,张良为辅之祥也。良居下邳任侠,十年陈涉等起,沛公略地下邳,良从,遂为师将,封为留侯。後十三年,〔从〕高祖过济北界,得谷成山下黄石,取而葆祠之。及留侯死,并葬黄石。盖吉凶之象神矣,天地之化巧矣,使老父象黄石,黄石象老父,何其神邪?

  问曰:“黄石审老父,老父审黄石耶?”曰:石不能为老父,老父不能为黄石。妖祥之气见,故验也。何以明之?晋平公之时,石言魏榆。平公问於师旷曰:“石何故言?”对曰:“石不能言,或凭依也。不然,民听偏也。”夫石不能人言,则亦不能人形矣。石言,与始皇时石坠〔东〕郡,民刻之,无异也。刻为文,言为辞。辞之与文,一实也。民刻文,气发言。民之与气,一性也。夫石不能自刻,则亦不能言。不能言,则亦不能为人矣。《太公兵法》,气象之也。何以知非实也?以老父非人,知书亦非太公之书也。气象生人之形,则亦能象太公之书。

  问曰:气无刀笔,何以为文?曰:鲁惠公夫人仲子,生而有文在其掌,曰“为鲁夫人”。晋唐叔虞文在其手曰“虞”。鲁成季友文在其手曰“友”。三文之书,性自然;老父之书,气自成也。性自然,气自成,与夫童谣口自言,无以异也。当童之谣也,不知所受,口自言之。口自言,文自成,或为之也。推此以省太公钓得巨鱼,刳鱼得书,云“吕尚封齐”,及武王得白鱼,喉下文曰“以予发”,盖不虚矣。因此复原《河图》、《洛书》言光衰存亡、帝王际会,审有其文矣,皆妖祥之气,吉凶之瑞也。

论衡·卷二十二·纪妖篇译文

作者:佚名

  卫灵公将要到晋国去,到达濮水岸边,晚上听见有人在弹奏新曲子,很喜欢,派人寻问弹奏的人,身边的人都说没有听见弹奏。卫灵公召见师涓并把此事告诉他说:“有弹奏新曲子的人,派人寻问,我身边的人全都说没有听见,这种现象有点像是鬼在那里弹奏,您为我认真听曲子把它谱写下来。”师涓说:“是。”于是静坐弹琴而谱写曲子。第二天向卫灵公报告说:“我掌握这个新曲了,然而还不熟练,请求再住一夜让我熟练它。”卫灵公说:“好吧。”第二天师涓完全熟练了此曲,于是离开此地而往晋国去。

  晋平公请卫灵公在施夷宫喝酒,喝得很酣畅时,灵公离席对平公说:“有新曲子,请允许奏给您听听。”平公说:“好吧。”就召来师涓,让他坐在师旷的身旁,拿琴弹奏起来。曲子尚未奏完,师旷按住琴制止弹奏,说:“这是亡国之音,不可奏完。”平公问:“这支曲子是从哪里来的呢?”师旷回答说:“这是师延所作的淫荡音乐,奏给纣王听的靡靡之音。因武王诛灭纣王,把纣王的头悬挂在白旄旗杆上,师延往东逃跑,到濮水时投河自杀,所以听见这支曲子一定是在濮水岸边。先听见这支曲子的,他的国土会被侵占而亡国,所以不能让它奏完。”平公说:“我所喜欢的就是音乐,你让他奏完吧。”师涓弹奏完这支曲子。

  平公问:“这称做什么曲子?”师旷说:“这称为清商曲。”平公问:“清商曲确实最悲哀吗?”师旷说:“不如清徵悲哀。”平公问:“清徵曲能够听听吗?”师旷说:“不行!古代能够听清徵曲的人,都是有德义的君王,现在我国君王德义浅薄,不配听清徵曲。”平公说:“我所喜欢的就是音乐,希望能听听清徵曲。”师旷迫不得已,只好拿琴来弹奏清徵曲。奏第一遍,有黑鹤十六只从南方飞来,停聚在廊门高高的屋脊上,奏第二遍黑鹤排列成队形,奏第三遍黑鹤伸长颈子鸣叫,展翅起舞。鹤的叫声合乎宫商之声,声音响彻天空。平公很高兴,在座的人全都欣喜不已。

  平公举着酒杯站起来,向师旷敬酒表示祝贺,回到座位上问道:“乐曲没有比清徵更悲哀的了吗?”师旷说:“清徵不如清角悲哀。”平公问:“清角曲可以听听吗?”师旷说:“不行!从前黄帝召集鬼神于西大山上,驾着象车,六条黑龙和毕方并列站在车键上,蚩尤坐在车前面,风伯扫地开路,雨师清洒道路,虎狼走在车前,鬼神跟在车后,虫蛇伏在地上,白云覆盖在车上空,召集众多鬼神,这才弹奏清角曲。现今您的德薄,不配听清角曲。听了清角曲,恐怕会有凶祸。”平公说:“我老了,所喜欢的就是音乐,就让我听听它吧。”师旷不得已而弹奏清角曲。奏第一遍清角曲,有乌云从西北方升起,奏第二遍清角曲,暴风刮来,大雨随风而降,帷幕被撕裂,俎、豆礼器被打破,廊房上的瓦都吹落下来,在座的人都逃散了。平公很害怕,仆伏在廊室之间。晋国遭大旱,三年寸草不生。平公的身体害了手脚麻痹病。这怎么解释呢?

  解释说:“这如果不是卫灵公将要亡国,那就是晋平公将要得病,或者晋国将遭大旱的妖象。师旷说“首先听到这支曲子的国家被侵占而灭亡”,卫、晋二国君王都首先听了乐曲并未亡国。怎么知道新曲子不是师延所弹奏的呢?解释说:师延投濮水自杀,形体腐烂在河水中,精气消失于污泥之中,怎么能再奏琴呢?屈原自投于汨罗江而死,屈原善于写文章,师延善于奏琴,如果师延能在水中奏琴,那么屈原也能又在江底写文章了。杨子云写文章悼念屈原,屈原为什么不回答他呢?屈原活着的时候,什么文章都能写,不能回答杨子云,是由于死后变成污泥,手已经腐烂了,没有手来写文章的缘故。屈原手腐烂了不能用来写文章,那么师延的手指腐烂了也不能用来奏琴了。孔子面对泗水埋葬,泗水倒流,世人认为孔子神灵而能使泗水倒流。孔子喜欢教书传授知识,就象师延爱好奏琴一样。师延死后能在濮水之中奏琴,孔子死后为什么不能在泗水岸边教书传授知识呢?

  赵简子病了,五天不省人事,官员们都很担忧,于是召来扁鹊。扁鹊进去看病,出来时,董安于向扁鹊打听病情,扁鹊说:“血脉正常,你为什么要大惊小怪呢?过去秦穆公曾经也是这样,七天就苏醒了。穆公醒过来的那天,告诉公孙支和子舆说:‘我去到上帝住的地方,非常高兴。我所以要去这么久,是因为正好有所领教啊。上帝告诉我晋国将要大乱,五世不得安宁,晋国的后代将会成就霸业,但不到老年便会死去,霸主的儿子将会使你们国家发生淫乱之事。’公孙支记下穆公的话并收藏起来,秦国的谶语就从这里出现。晋献公引起的祸乱,晋文公的霸业,晋襄公在崤山打败秦国军队回来后纵欲淫乱,这些都是你所知道的事情。现在赵简子的病与秦穆公的相同,不出三天,病必然好转,病好转后一定会有话要讲。”

  停了两天半,赵简子苏醒过来,他告诉其他官员说:“我去到上帝住的地方,非常高兴,与众神仙遨游在天的中央,宏丽的乐曲多番演奏,万人齐舞,不像夏、商、周三代的乐曲,乐曲声激动人心。有一头熊想要抓我,上帝命令我射熊,我射中熊,熊死了。有一头罴过来,我又射罴,射中罴,罴也死了。上帝很高兴,赏赐我两个竹笥,都有备用的笥。我看到一个小孩子在上帝身边,上帝交给我一条狄犬,说:‘等到你的儿子长大以后,就把这条狄犬赐给他。’上帝告诉我说:‘晋国将要衰败,七代以后就要灭亡,嬴姓将要在范魁之西大败卫国,但也不能占有它。我现在思念舜的功劳,正要把他的后代的女儿孟姚许配给你的七世孙。’”董安于听了赵简子的话后写下来收藏起,并把扁鹊说的事告诉了赵简子。赵简子赏赐四万亩田给扁鹊。

  有一天,赵简子外出,有人挡住道路,驱赶他也不离开,随从的人准备逮捕他。挡路的人说:“我有事要当面告诉主君。”随从的人把他的话告诉了赵简子,简子召见了他,说:“好呀!这是我在梦中见到过的子晰啊。”挡路的人说:“请屏退随从的人,有事当面告诉您。”简子屏退了随从的人。挡路的人说:“前些时候主君生病,我在上帝的身旁。”简子说:“对,有这回事。您见我在干什么呢?”挡路的人说:“上帝命令你射熊与罴,熊罴都射死了。”简子问:“这意味着什么呢?”挡路的人说:“晋国将有大难,主君首当其冲。上帝命令主君消灭二卿,那个熊罴都是他们的祖先。”简子问:“上帝赐给我两个竹笥,都有备用的笥,意味着什么呢?”挡路的人说:“主君的儿子将在翟战胜代国和知氏,两国都姓子。”简子问:“我看见小孩子在上帝身边,上帝交给我一条狄犬,说‘等到你的儿子长大后就把这条狄犬赐给他’,把狄犬赐给儿子是什么意思呢?”挡路的人说:“小孩,是主君的儿子。狄犬,是代国的祖先。主君的儿子一定会拥有代国。到主君的后代,将会有革新政治而穿胡人衣服,在翟地吞并二国的事。”简子问他的姓名要请他当官。挡路的人说:“我是山野之人,只是传达上帝的命令。”于是就不见了。这怎么解释呢?

  解释说:这些全都是妖象。这些妖象预示的内容,完全和挡路的人说的在上帝面前发生的事情一样。简子所见到的挡路人是个妖人。那以后,晋国的二卿范氏和中行氏作乱,简子攻击他们,中行文子和范昭子失败,逃亡到齐国去。当初,简子让姑布子卿给自己的几个儿子看相,没有一个是吉相,看到狄妇生的儿子无恤时,认为他是贵人之相。简子和无恤谈话,很器重他。简子召集几个儿子说:“我在常山上藏有宝符,谁先找到它有赏。”各个儿子都上山去找,谁也没有找到。无恤回来说:“我已经找到宝符了。”简子问这件事,无恤说:“从常山上下临代国,代国就可以占领。”简子认为他有才能,就废掉太子而立无恤为太子。简子死后,无恤继位,这就是赵襄子。襄子继位以后,诱杀代王并吞并了代国土地,又吞并了知氏的领地。后来娶空同戎女子为妻。

  自赵简子以后,七代传到赵武灵王,吴广献他的女儿娃嬴给武灵王,她就是上帝提到的孟姚。从那以后,武灵王终于夺取了中山国,吞并了胡地。武灵王十九年,更换为胡人的服装,国内的人也习惯了这种胡装。这一切都如挡路的人所预言的那样,没有一处不是如此。这是吉凶通过某些征兆表现出来,就很清楚的了,全都不是真实的事情。吉凶的苗头,好像是上天在预告一般。根据什么知道上天不如实预告人呢?根据挡路的人在上帝的身旁。在上帝的身旁,都是些贵神,传达上帝的命令,是上天的使者。人君的使者,车骑全都俱备,天帝的使者,独自一人挡在路上,这不是天帝使者的样子。天官有一百二十个,和地上君王的官数没有什么不同。地上的君王,大小官吏俱备,效法于天官,承受上天的制度。天上与地上的官制既然相同,那么他们的使者也应当一样。官制相同而人不同,不能认为是正确的。

  根据什么知道简子所梦见的上帝不是真实的上帝呢?根据梦来推断可以知道这一点。楼台山陵,是官位的象征。人梦见上楼台、登山陵,往往可以获得官位。实际上楼台山陵并不是官位,就可知简子所梦见的天帝并不真是天帝。臣子梦见君王,君王一定没有见过臣子,也必然不会赏赐臣子。根据臣子的梦来推测,知道梦中上帝赐给简子两个竹笥和一条狄犬,这个天帝并不是真天帝。不是真天帝,那么简子说他和百鬼在天中央遨游,那并不是真的天堂。鲁国叔孙穆子梦见天压住了自己,如果真是这么回事,这是天掉到地上来了。天掉到地上,就有楼台顶住它,不会压倒叔孙穆子自己的身上。如果压到他自己的身上,那么楼台该是被压坏了。楼台没有压坏,这是天没有掉到地上。天没有掉到地上,就不会压到他自己的身上。不会压到他自己的身上,那么压到他自己身上的,就不是天了,而是天的象征。叔孙穆子所梦见的压在自己身上的天不是天,那么就知道赵简子所遨游的天也并不是天。

  有人说:“人也有直接应验了的梦,梦见某甲,第二天就见到某甲了。

  梦见君王,第二天就见到君王了。”解释说:确实如此。人有直接应验的梦,直梦全都是虚像,这种虚象不过是直接应验的罢了。用什么来证明这一点呢?所谓直梦梦见某甲,梦见君王,第二天见到某甲和君王,这就叫直梦。如果去问某甲和君王,某甲与君王则没有见到他。某甲与君王没有见到他,他所梦见的某甲与君王,只是类似某甲与君王的虚象。用某甲与君王的虚象来类推这件事,就知道简子所梦见的天帝只是类似天帝的虚象而已。况且人所做的梦,占卜者认为它是魂在行动。梦见天帝,是魂到天上去了。上天如同登山。梦见上山,足登山路,手攀树木,然后才能登上去。升天没有可以登攀的东西,怎么能上得去呢?天距离人要以万里计算。人行走,每天不过一百里,魂与形体在一起,尚且不能走得很快,何况魂单独行走,怎么能走得快呢?假使魂行走的速度与形体相等,那么简子上天下地,应该几年才能苏醒,七天就醒过来,为什么往返得这么快呢?

  魂,是精气,精气行走和云烟相同,经考察云烟飘行不能很快。要说魂行如同飞鸟一样吗?魂行就不能很快。人有时梦见在飞行,是靠魂在飞,它飞行的速度并不比鸟快。天地之气中速度最快的,是狂风。狂风吹起来,不能吹一整天。要说魂行如同狂风一样吗?那么它的速度不过是狂风一天的距离,也不能到达天上。人梦见上天,不过睡一觉那么短的时间,醒来的时候,感到自己也许还在天上,而没有最终回到地上来。好像有人做梦到了洛阳,醒来的时候,就感到自己是在洛阳醒过来的了。简子的魂神飞驰何等的迅速啊!飞得极快就一定不是他的样子,一定不是他的样子那么他上天就不是实事了,不是实事就是表示吉凶的征兆了。那个挡路的人,简子病中见到他在上帝身旁,后来见他挡在路上像人一样的说话,和在上帝身旁相见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由此说来,睡梦中出现的征兆是“阴侯”,醒时看到的征兆是“阳占”。这就很清楚了。

  赵襄子继位后,知伯更加骄横,他向韩国和魏国索取土地,韩国和魏国给予了他;他向赵国索取土地,赵国不给。知伯更是发怒,于是率领韩、魏进攻赵襄子。襄子惧怕,于是逃跑出去守住晋阳。原过随他逃跑,落在后边,到达王泽,看到三个人,自腰带以上部分看得见,自腰带以下部分看不见。三人给原过两节竹子,竹节不通,说:“为我们把这两节竹子赠送给赵无恤。”原过赶上赵襄子,把这件事告诉了襄子。襄子斋戒三天,亲自剖开竹子,竹子里有红字,写的是:“赵无恤,我是霍太山山阳侯,是天使。三月丙戌日,我将让你消灭知氏,你也要在百邑祭祀我,我将把林胡之地赐给你。”襄子拜了两拜,接受了神的指示。这怎么解释呢?

  解释说:这大概是赵襄子将要取胜的预兆吧。三国进攻晋阳一年多,引汾河水灌晋阳城,城只差三板就要淹没了。襄子惧怕,派相官张孟谈和韩、魏私下谈判,韩、魏与赵合谋,竟然在三月丙戌日那天,反而灭掉了知氏,三国共分了知氏的领地。大概是妖祥之气像人的形状,自称是霍太山的神,如同夏朝宫廷的妖象像龙,自称是褒国的两位君王一样。赵简子遇到的妖象像人,自称是天帝的使者。根据什么知道不是霍太山的神呢?解释说:太山,是地的形体,好比人有骨节一样,骨节怎么会成为神呢?如果霍太山有神,这个神应该像霍太山的形状。为什么呢?人们认为鬼是死人的精神变的,它的形象如同活人的形象。现在霍太山又广又长与人不相同,而它的精神却和人没有一点不同。和人没有一点不同,那就不是山神而是鬼类似于人。鬼类似于人,那就是妖祥之气构成的了。

  秦始皇帝三十六年,荧惑星侵犯心宿,有星从天坠下来,到地上变为石头。有老百姓在这块殒石上刻字:“始皇当死国土分裂。”始皇听见这件事,命令御史追查,没有人承认,就把住在殒石旁的人全部抓来杀掉,随着烧毁了这块殒石。秋天,秦始皇的使者在晚上从关东路过华阴平舒,有人拿着一块璧拦住使者,说:“请为我把璧赠送给镐池君。”随着又说:“明年祖龙要死了。”使者想问这件事,忽然这个人就不见了,留下那块璧就离开了。使者献上璧并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报告了秦始皇。秦始皇沉默很久,说:“山鬼只不过知道一年以内的事情。”于是又说:“‘祖龙’是人的祖先。”让御府官来看这块璧,原来是二十八年出巡时沉入江中的那块璧。第二年是秦始皇三十七年,秦始皇梦见与海神交战,海神像人的形状。这怎么解释呢?

  解释说:这些全是秦始皇将要死去而出现的妖象。始皇梦见和海神交战,很愤怒,就乘船入海,等候射杀象征海神的大鱼,从琅邪山直到劳山、成山都没有看见大鱼。到了之罘山,回来时看见了大鱼,射死一条大鱼,于是沿着海岸向西航行到达平原津渡口秦始皇就病了,到了沙丘秦始皇就死了。当天上的星坠下之时,荧惑出现妖象,所以殒石旁的家人刻写字在殒石上,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让人刻石的,刻的字是“始皇死”,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教人这样刻的。如同世间上的童谣,不是儿童所编造的,是“阳气”诱导他们唱的。

  凡是妖象出现,有的是像人形的鬼,有的是人像鬼而活动,其实质都是一样的。晋公子重耳逃亡别国,在路上断绝了粮食,向耕田的人乞讨饭食。耕田的人献上一块土给公子,公子很冒火。咎犯说:“这是吉祥的征兆,是上天赐给你土地。”事后公子重建国家收复了国土,完全像咎犯所讲的一样。齐国的田单守卫即墨城,想欺骗燕军,说“有天神下来帮助我。”有一个人上前说:“我可以成为神吗?”田单退走两次拜他,侍奉他为神,终于把神从天上下来帮助齐国的话传到了燕军那里。燕军相信齐国有神帮助,又看见牛身上好像有五色花纹,于是更加相信而害怕,燕军被攻破吃了败仗。田单终于获胜,又收复了被侵占的国土。这是人像鬼的妖象。

  秦始皇的使者路过华阴,有人拿着璧拦在路上,又放下璧而离去,是妖气构成的鬼像人的形状。沉璧在江中,是想祈求福佑。现在水神把璧归还秦始皇,是表示他不接受礼物,秦始皇就不可能获得福佑。这块璧,像从前沉于江中的那块璧,其实并不是同一块璧。用什么证明它呢?根据鬼像人的形状而出现,它并不是真实的人来证明。有人看见鬼像是某个活着的人,一定会去问这个活着的人,这个活着的人并没有与自己见过面,是妖气构成的鬼像人的形状。妖气构成的鬼像人的形状,那么它所拿着的璧,就不是真的璧。“祖龙死”,说的是秦始皇。祖,是人的祖先;龙,是君王的象征。人和物都是类似的虚象,那么所预言的祖龙死也只是一种比方而己。

  汉高皇帝在秦始皇死的那一年,当泗上亭长,押送服劳役的人去骊山。

  役徒大部分在半路上逃跑了,高祖随着放走了所要押送的役徒,于是役徒全都走了不再回来。高祖带着酒意,于夜间在大泽中小道上行走,让一个人走在前头。走在前头的人回来报告说:“前面有大蛇挡在路上,请往回走吧。”高祖醉了,说:“壮士行路,怕什么!”于是往前走,拔剑砍斩大蛇,于是大蛇被分成两截。小道通了,走了几里路,高祖由于酒醉而躺下来。跟随高祖而落在后边的人走到斩蛇的地方,有一个老妇人在夜间哭这条蛇。后边来的人问:“老妇为什么事痛哭?”老妇说:“有人杀了我的儿子。”后边的人问:“你的儿子为什么被杀呢?”老妇说:“我的儿子是白帝的儿子,变化成蛇挡在小道上。现在,赤帝的儿子斩杀了他,所以我痛哭。”后边的人认为老妇说的是妖言,因此想用鞭子打她,老妇人忽然不见了。这怎么解释呢?

  解释说:“这是高祖刚刚兴起威力胜人的祥兆。用什么来证明呢?根据老妇人忽然不见来证明。忽然不见,必不是人,不是人那就是鬼妖了。由于老妇不是人,就可知高祖斩杀的蛇不是蛇。说是白帝的儿子,为什么变为蛇在夜间挡在小道上呢?说蛇是白帝的儿子,高祖是赤帝的儿子,白帝的儿子为蛇,赤帝的儿子却为人。五帝都是天上的神,有的儿子为蛇,有的儿子却为人。人和蛇是不同的物类,而他们的父亲都是五帝之一同为天神,这不符合天道。况且蛇是白帝的儿子,那么老妇是白帝的妻子吗?白帝的妻子,前后该有随从,白帝的儿子,官员下属应该很多。现在一条蛇死在小道上,一个妇人在小道上痛哭,说他是白帝的儿子,并不是真实的,就很明白了。

  不真实则是虚象,虚象则是妖,是妖那么所见到的东西就不是真实的物,不是真实的物则是阳气了。高祖斩杀的那蛇不是真实的蛇,郑厉公将要进入都城新郑时,妖气像蛇的形状而相斗。郑国相斗的蛇不是真实的蛇,那么可知夏朝宫廷里出现的两条龙是阳气构成的龙象,是龙象,那么可知郑国子产时互相争斗的龙不是真正的龙。天道难以知晓,如果不是龙、蛇;那么就是妖象;如果是龙、蛇,那么也还是妖象。

  留侯张良槌杀秦始皇,误中随从的车。始皇大怒,命令搜捕张良。张良改名换姓逃跑去躲藏在下邳。张良经常闲适从容地在下邳桥上散步游览,有一个老头穿着粗布衣来到张良散步的地方,故意把他的鞋掉到桥下去,看着张良说:“小后生到桥下面去给我捡鞋子。”张良很惊呀,想揍这位老头,因为老头年纪大,勉强忍气到桥下面捡鞋子,接着跪下奉上鞋子,老头用脚接受鞋,笑着离开了。张良很惊奇。老头走了一里左右又回来,说:“后生有出息可把本事传给你。五天以后天刚亮时,和我在此相见。”张良很奇怪,就跪下说:“好的。”

  五天后天刚亮,张良就去那里,老头已经先在那里了,很不高兴地说:“和老年人约会,迟到,怎么回事呢?回去!五天后早点来见面。”五天后鸡叫时张良又去,老头又已经先在那里了,又不高兴地说:“又迟到,怎么回事呢?回去!五天后再早点来。”五天后,张良未到半夜就去了,一会儿,老头来到,高兴地说:“应当像这样啊。”老头拿出一本书,说:“读了这本书就能做帝王的老师。十三年后,你在济北来见我,谷成山下的黄石就是我。”于是就离开了,没有说其他的话,也不再见张良。第二天张良看这本书,是一部《太公兵法》。张良因此很珍奇这部书,熟读这部书。这怎么解释呢?

  这是汉高祖将要兴起,张良成为辅佐的吉兆。张良隐居在下邳,仰强扶弱,十年后陈涉等人起兵,沛公占领下邳,张良跟随沛公,沛公于是以张良为师、将,封张良为留侯。十三年后,张良随高祖经过济北界,遇到谷成山下的黄石。取回来极尊贵地祭祀它。等到留侯死时,与黄石同时下葬。大概吉凶之象很神奇,天地的变化很巧妙,让老头像黄石,黄石像者老头,多么神妙啊!

  问道:“黄石真能变老人,老人真能变黄石吗?”回答说:黄石不能变老人,老人不能变黄石。妖祥之气出现,所以有征兆。用什么来证明呢?晋平公的时候,魏榆的石头说了话。平公问师旷:“石头为什么说话?”师旷回答说:“石头不能说话,是有什么东西凭借石头说话。如不是这样,就是老百姓听错了。”石头不能说人的话,那么也就不能变成人的形状。石头说话,与秦始皇时候殒石坠落在东郡,老百姓在石头上刻字,没有什么不同。雕刻出来就是文字,说出来就是言辞。言辞与文字,实质上是一样的。老百姓雕刻文字,气能发出语言,老百姓与气,性质是一样的。石头不能自己刻自己,那么也就不能说话。不能说话,那也就不能变成人了。《太公兵法》是阳气构成的虚象。根据什么知道它不是真实的呢?根据老人不是真实的人,可知书也不是太公的书。阳气能构成像活人的形状,那么也能构成像太公之书那样的书。

  问道:“气没有刀笔,用什么写成文字呢?”回答说:鲁惠公的夫人仲子,生下来就有字在她的手掌上,字是“为鲁国君的夫人”这几个字。晋唐叔虞有文字在他的手上,字是“虞”字。鲁成季友有字在他的手上,字是“友”字。三个人手掌上的字是天生就有的;老人所传的书,是阳气自然形成的。天生就有的,气自然形成的,和那些童谣是儿童口里自己说出来的,没有什么不同。倘若童谣,不知是谁传授的,是儿童口中自说的。童谣由口中自说,手上的文字自然形成,都象是有什么东西造成的。从这里推测知道太公钓得一条大鱼,剖开鱼得到一本书,书上说:“吕尚将封在齐”,以及周武王得到白鱼,喉下有文字:“把天下给姬发”,大概都不会是虚假的了。由此又考察《河图》、《洛书》上所说的国家的兴衰存亡、帝王的兴起,确实有那些文字了。这些全都是妖祥之气构成的,是吉凶的征兆。